容齐陪着白发老者走出将军府,还要再送,白发老者只是轻轻抬手,神色淡然道:“止步吧。”
容齐也知道这样的神医,云游天下惯了,不再多说,拱手就打算离去。
谁知,踏出府门的白发老者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几步道:“容公子,凑齐了药材可来大相国寺后山找我。”
“噢、噢!好的,小子知道了。”
容齐连连点头,目送白发老者走远了,他才突然语气懊恼:“还没问清楚到后山哪里找神医……”
话分两头。
离开将军府的白发老者穿过小巷,走过熙攘的人群,弯弯绕绕很快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后头。
“殿下你回来了!”一个等在后门处,来回踱步的小太监看到来人,欣喜叫唤出声。
白发老者抬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小太监点点头,机警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两人快步从后门进了那处宅院。
“留金,水都备好了吗?”
白发老者笑着问道,语气里有着难得的轻快。
小太监留金点点头:“殿下,看您这神情,事情应该很顺利吧。一千两银子到手了?”
白发老者缓缓摇头。
留金脸垮了下来,瘪着嘴低声道:“这可怎么办啊,做那药丸可是花了咱们一大笔银子,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徐姑姑在浣衣局可怎么熬啊……”
见留金这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白发老者不好再玩笑,他轻咳一声:“留金,我只说没有一千两银子,又不是说没有银子。比这个要多。”
“啊?”留金瞪大了眼睛。
缓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裂开嘴,几乎高兴地跳起来:“比一千两银子还多?!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咱们就可以把徐姑姑从浣衣局救出来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正院。白发老者梳洗一番,竟瞬间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翩翩俊美少年郎君。
少年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他坐在梳妆镜前,往脸上涂抹药膏,很快半边脸变得脸色蜡黄。
留金在一旁伺候,见少年还要往另一边脸上涂抹药膏,语气犹疑道:“殿下,这府里就咱们二人,这些药膏不涂也没事吧。毕竟是药,是药三分毒。”
少年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是小心为好。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等明年咱们去了封地,一切就都好了。”
少年很快就变得唇白如纸,一副病娇模样。
两人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一阵风吹来,卷起些许落叶,给这座府邸更添了几分萧瑟落败。
留金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咱们要不把这府邸修缮修缮吧?您看看,这偌大的院子,四处都是野草落叶。再不济,去把咱们缺的宫女领两个回来也好。”
“不必了,这里不过是暂居之地,何必耗费心神。再说了,咱们修缮府邸的银子如何解释,莫要惹出些是非来。宫人更是不必了,谁知有没有其他人的耳目。况且——”他语气顿了顿,“还要发月例银子。”
留金点点头,为刚才自己的冒失感到羞愧。
殿下说的对!修什么宫殿、领什么人啊,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才脱贫,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少年神态自若,对眼前的破败景象习以为常,他脚步往花园边走去,随口问道:“前些日子种的药材长得如何了?”
“长得可好了!嘻嘻,我还种了些菘菜(也就是白菜)萝卜,这样也能省点银子,横竖那花园里也没什么花草,空着也是空着。”
留金跟在他身后笑着说,企图弥补自己刚才出了馊主意的错误。
二人正要往那边走,门外就传来有人重重敲门的声音。
少年脸色一凛,用眼神示意留金去开门,自己则走到缺了一角的凉亭下坐了下来。
伴随着他的轻咳,留金领着人过来了。
来人是个方脸小厮,他敷衍躬身,语气轻慢道:“见过五皇子殿下,大长公主的生辰马上就到了,我是来送帖子的。”
回应他的是少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留金赶忙道:“我家殿下身体不好,恐怕到时候不一定能到场。”
那小厮点点头,随即颇为期待的看着主仆二人。
见好半晌二人都没什么表示,留下帖子,也懒得多话,面带怒气出去了。
便随他远去的步伐,还有他小声的嘟哝:“早知道不来了,都说五皇子不受宠,是个病秧子穷鬼,也不知道哪天就一命呜呼了。难怪他们都不来送帖子,赏银也没有……”
“呸!”
留金朝着那人的方向啐了一口,低声道:“殿下,您看看这些人!狗眼看人低。还没走远呢,就背后说您坏话,肯定是故意给我们听到的。”
“行了,你和这些人计较,要计较到何时。咱们现在,不好出风头,低调为主。”少年缓缓摇头,抬手捏起一枚石子,往门口方向射去。
那小厮正跨过门槛,突然感觉膝盖一痛,不知怎么,腿脚不听使唤,竟摔了个大马趴。
他狼狈爬起来,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走了。
留金捂嘴偷笑。
“这下开心了吧。”少年看留金的样子,眉眼里也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
他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的年纪,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这般小儿行径有些好笑。
但解气是真的。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幸好方才涂了药膏。”留金看着少年,语气有些崇拜。
少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拿起石桌上的帖子,轻敲桌面,陷入了思索。
一时之间,凉亭一片寂静。
将军府内,也有小厮前来送帖子了。来人态度恭敬,满脸带笑,那模样,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容齐兴致缺缺,有些无聊:“我最厌烦这些宴会了,没什么意思。横竖就是赏花吟诗那一套。”
容姝却笑靥如花,让人赏了来人一枚分量十足的金花生。
她前几日新作的几身衣裳还没穿呢,都是江南来的新料子,到时候到那些贵女面前好好显摆一番,想到她们满脸羡慕、吃了酸葡萄一般的模样,容姝就对这场宴会期待满满。
容齐一看自己姐姐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姐,我真的不想去。”容齐趴在桌上,把玩着一个琉璃茶盏的盖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