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帝与秦骁相识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好你个宁王!
知道朕苦苦追寻多年,竟然还将天命侯刻意隐藏在身边!
还大肆宣扬,将其收为自己女婿!
昊帝眼眸闪了闪,脸色当即恢复平静,平静看向叶长生开口:
“你便是叶长生?可知朕唤你来何事?”
秦骁讪讪一笑,插话道:
“陛下,叶长生虽是一介白身。但于军,于政,于民却都有不菲的才华。
若是陛下因臣女一家之言,就对其存有偏见,那,老臣可就有些替叶长生鸣不平了……”
秦舒白顿时皱眉冷哼一声。
昊帝瞥他一眼,视线扫过不远处,手指轻轻摩挲掌间茶盏,忽然笑道:
“叶长生,既有才华,那可通诗词文章一道?”
叶长生一怔,拱手道:“略懂。”
“呵,吹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实在按捺不住的秦舒白突然冷哼一声,矛头直指叶长生:
“就你那些狗屁不通的词句,也配称之为诗词?”
叶长生瞥她一眼,这秦舒白,当真是于他天生相克。
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怼自己……
秦骁刚想训斥,一道苍老声音突然传来,将其打断。
“陛下,老臣可算找到您了!”
叶长生下意识转身,一个白发苍苍,身材微佝的紫袍老人,拄着拐杖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进入凉亭。
昊帝脸上无奈之色一闪而逝,竟然起身亲自迎了上去:
“江师,朕不是让你在家好生修养吗?您这……”
秦骁几人也匆忙站起。
叶长生一头雾水。
微微侧头,秦骁冲着叶长生低声解释一句:
“这老者叫做江墨,乃是陛下的授业恩师和辅政重臣。
德高望重不说,其门生故吏还遍布大魏,有大魏儒首之称。”
江墨避开昊帝搀扶,扔下拐杖,缓缓匍匐在地:
“陛下若是还认老臣这个老师的话,那便还请收回成命!”
抬头看向脸色微僵的昊帝,江墨继续沉声道:
“陛下,大魏立国百年!还从来没有追赠一介白衣为王之事!
当时的满城送丧,已是陛下身为天子的破例之举了。若是再让那一介无名白衣只因为救驾一事便追谥王爵,陪葬皇陵……
实在是乱了纲常礼法,动了国本!
老臣,深以为不可!”
江墨话音落下,扣头向地,场中顿时一片死寂。
昊帝和秦骁脸色齐齐一变。
秦舒白更是憋的脸色通红,只是死死盯着江墨,不发一言。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七天前的全城送葬场景,叶长生突然冷笑一声。
“老大人的话,不免有些荒谬了。”
江墨一双浑浊的老眼,顿时瞪向他。
叶长生一拱手,冷声道:
“你理解的所谓纲常礼法,无非‘君君臣臣’四字而已,对否?”
江墨冷哼一声,斜眼看向他。
“那敢问老大人,若是当日没有天命侯在数千北蛮玄甲重骑中舍身相救,陛下此时何在?”
不等江墨回话,叶长生一摆手又道:
“你可知,是时,北蛮铁骑百万,就陈列在边境之上?!
就等陛下一殡天,便当即挥师南下,踏破中原,席卷九州!”
“你告诉我,天命侯这是只救了陛下,还是凭一己之力,力挽天倾?”
说到后面,叶长生已经有了一些怒意。
“亦或者,若是陛下倘若真逢不幸!
你能带着你那些门生故吏,仅凭着满口的仁义道德,和锦绣文章便能退了北蛮的百万重甲?!”
江墨脸色一阵发白,胡须乱颤,颤着手指着叶长生:
“黄口小儿,强词夺理!”
叶长生直接打断他,慷慨激昂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需谨记,这四句,才是儒家之根本!”
叶长生话音落地,凉亭内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江墨粗重的喘气声回响。
秦舒白直愣愣看着叶长生。
朱凝儿眼中异光连闪。
他就是舒白口中的卑劣小人?
昊帝看着叶长生的眼神,复杂至极。
刚才的四句话,简直振聋发聩,听之,如同让人醍醐灌顶!
此人,果真是朕苦苦寻找的国士,天命侯!
回过神,昊帝直接摆手赶人。
“江师,此事晚上夜宴再议。朕乏了,刘宝?送江师出宫回府!”
江墨不死心起身,脸色铁青咬牙怒视叶长生:
“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
这小子如此善于揣摩人心,需提防其和其身后之人心怀不轨啊!
莫行了先帝的老路!”
大魏先帝,宠幸佞臣奸臣,将殷实的国库掏的空虚不已,惹得国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更是险些被亲信的镇北将军给兵变成功……
自幼,便是江墨或明或暗灌输给昊帝的典型反例。
环首一圈,昊帝脸色一阵难看。
叶长生此刻正立在秦骁身侧,宛如子侄。
一看便知,江墨指的“身后人”正是秦骁!
但秦骁其人,乃是他幼年玩伴相识相知数十年不说,更是镇守北境的国之柱石!
江墨当面说这些话,不外乎是嫉恨上头,失了分寸!
“江师,你过了……”
一挑眉,昊帝忍着怒气打圆场。
正在这时,叶长生却突然上前一步,直接打断昊帝,看着江墨冷笑:
“陛下方才,不是问在下可否懂诗词一道吗?
听闻江大人方才所言,在下倒是突然想出两首来。不知可否献丑?”
不管怎样,秦骁对待叶长生,一直是关怀备至,犹如自家子侄。
叶长生怎么能眼看着他被人指桑骂槐?
昊帝正想拒绝,心里却突然一动,转身甩袖:
“念!”
叶长生长身直立,湖面凉风吹来,白袍飘摇,尽显潇洒之资。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凭宁王雄师在,
胡马至今止阴山!”
一诗罢,秦骁脸色顿时激动起来。
大魏诗词盛行,可直到如今,才有这一首这么平铺直叙赞扬他功绩的诗!
江墨脸色顿时一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