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使团终究是应下了昊帝的比武一说。
趁热打铁,昊帝又亲自订立了与两国使团斗文比武的场地和时间。
在一干文武重臣复杂的脸色中,昊帝从容退朝。
宁王思忖良久,谢绝了一众同僚的邀请试探,直接央太监通秉之后,前往御书房。
宁王一进入御书房,看清眼前一幕后,不由当即摇头苦笑。
堆满了如山奏章的书案后,昊帝正面沉如水,仰头看着头顶的雕龙画凤房梁。
听到脚步,昊帝当即揉着额头,看向宁王,直接开口:
“秦骁,可有举荐人选?”
宁王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叶长生身影,沉默片刻,但却仍是摇了摇头。
他与昊帝自小相识,那会儿昊帝一提比武一事,他便清楚了昊帝的谋划——
迂回着借刀杀人!
比武校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天!
到那时,北蛮使团的人若死,可与他昊帝没有半文钱的干系!
昊帝揉揉眉,阴冷开口:
“叶巡,你有什么人选?”
书房角落的廊柱阴影下,一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骤然出现。
瞥他一眼,宁王脸色没有丝毫改变。
昊帝身边,一直都有一支武艺卓绝的密卫随时守卫。
而叶巡,则是这支密卫的首领。
身份神秘至极,除了昊帝,再无一人见识过他的真容……
“回陛下,据臣查探,北蛮使团中,只是二品高手,就最低有二人。
三品,更是有三人。
唯独托颜身后那年轻人,臣也探不出其深浅。
御林军或密卫中能与其对敌之人,恐怕并无一人。”
叶巡干哑声音响起,犹如两片生锈铁剑在人耳畔摩擦。
昊帝和宁王齐齐抬头,面色陡然而变。
天下武学,共分从下而上共计九品。
其余七品暂且不论,单说二品金刚境,就足以开山裂石,杀百人而无损!
至于一品者,百万武人中,也出不了一人!
但仅此一人,就可以对阵千人大军,于军阵中斩敌方主将首级而还!
故此,一品之境又被称为天人之境!
天命侯之所以被昊帝当做念念不忘的国士,有一部分原因正是被其一剑灭杀数十金刚境和数千玄甲精骑的风采所慑……
对视片刻,昊帝面沉如水,冲着叶巡开口:
“朕要他们都死!若你出手,有几分把握?!”
沉默许久,斗篷下的干哑嗓音再度响起:
“除了那看不出具体根底的少年,其余人,臣皆可轻松虐杀。
唯独那少年,胜率恐怕不足五成……”
顿了许久,叶巡出现刹那恍惚,补充道:
“若是天命侯亲临,那少年必死!”
“可惜天妒英才,天命侯如此国士,却偏偏被北蛮用下作手段所害……”
昊帝脸色一黯。
宁王眸子里却骤然闪过一道精光。
……
鸿胪寺内。
陈霜白凭窗而坐,手里捧着一本诗卷,面色略带古怪。
他的身后,十数南楚使臣皆躬身而立。
从最后一句诗尾收回目光,陈霜白突然叹息一声:
“卿柏,这《太白诗集》,果真乃是那天命侯所做?”
他身后一青衣儒士急忙躬身上前,点头称是。
“世间竟有如此诗才?”
望向窗外幽绿湖面,陈霜白声音恍惚。
“师尊,那天命侯乃是一介武夫,怎会有此才思?”
顾卿柏小心看他一眼,愤愤且小心道:
“依徒儿看,这诗集,必定是昊帝找人,托其名而作!目的只怕是为了给那武夫贴金!”
“但诗词,终归只是怡情之小道尔。”
陈霜白点点头,看向顾卿柏身侧一人。
“蒿芥,消息散播的如何了?”
李蒿芥当即拱手:
“回老师,斗文一事,徒儿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将此消息在凰都传遍了。”
陈霜白捋捋颌下长须,视线再度扫过几人,正准备开口,面色却突然一僵,愣愣道:
“公主呢?”
与此同时,与南楚使团所处庭院相邻的房间内。
一道苍老却难掩怒气的声音骤然传出:“小王子呢?”
“回托颜太师,拓拔王子那会儿见南楚使团那小娘子出了鸿胪寺,他便也悄悄跟去了。”
一道闷声闷气声音紧随着从房间角落响起。
托颜皱皱眉,盯向出声的壮汉:
“既然看见他了,你为何不拦?”
蹲着也宛如一座小铁塔似的壮汉身子猛然一颤,吞吞吐吐道:
“俺,俺不敢……
小王子一拳,就能把俺活活锤死……”
“废物!”
托颜大怒,猛然将桌上托盘里的羊肉砸向壮汉。
“野驴,白獭,你们二人去将小王子带回来!
告诉他,北魏皇帝现在正在找茬儿,万万不可主动给他留下把柄!”
托颜身前一高一矮两个汉子欣然领命而走。
“太师,您怕个什么?大不了到时候,让小王子一拳一个,把他们都捶死在校场上得了……”
铁塔壮汉边啃着羊肉,边一脸不屑冷哼。
托颜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转身愤愤而走:
“……马草的傻货!等小王子回来,到南楚使团寻我!”
……
与鸿胪寺颇近的泠河长街,勾栏酒肆云集,杂耍戏法摊子一个挨着一个,是凰都城里数得着的消遣之所。
行人如织,摩肩擦踵。一眼望去,尽是人头。
柴夙菡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串糖人,挤在人群里,满脸兴奋。
偶尔看到好玩的,还不时兴起,拍一拍身旁的拓拔伯颜。
拓拔伯颜跟在其身侧,左手一堆画卷,右手一捧诗集,满脸无奈。
他一个堂堂的天人境高手,北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王子!
向来只有他使唤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这么使唤他的情况?
可偏偏,对上眼前这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他没半丝办法。
原因无他——这姑娘,正是他父王和南楚轩帝指派给他的未过门的公主妻子……
要命的是,他偏偏还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伯颜,过来!”
冲着伯颜一招手,柴夙菡一头扎进了一个正说书的酒肆。
“话说那天命侯啊……”
刚一踏入酒肆,拓拔伯颜当即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