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使团觐见
白发老人长身直立，抬手挥袖，大袖飘摇间，其身后几个使者纷纷上前半步。
昊帝眼眸脸色微冷，沉默看向左下首的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张央，是江墨的得意弟子。
同时，也是接待，教导这些外来使团的主管官员。
察觉到昊帝视线，脸色本就不好看的张央顿时出列，戟指白发老人，怒道：
“陈霜白，你太狂妄了！
需知，此处乃是我大魏朝堂！不是你在南楚执掌的湖畔书院！”
一听张央点出白发老人名讳，武将还好，文臣一列，不少人都微微变色，低声议论。
“这人就是名震天下的‘儒圣’陈霜白？怎生如此无礼狂妄？”
“你若是能像他一样，教出两任帝王，数位丞相，你比他还狂！”
“听说，其执教的湖畔书院，乃南楚最高学府，文采风流，名满天下的弟子就有数百！”
“……”
听着周边的低声议论，陈霜白摇头淡淡一笑：
“老夫此心此身，唯向道德礼法，见不合礼法道德之事，自然发声。与所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
张央脸色一变。
陈霜白此话一出，分明是再不掩饰，话锋直指昊帝对天命侯的尊崇于理不合！
换言之，其一直都在换着法子贬低，嘲讽大魏君臣！
“朕听陈先生之意，好似若有所指？”
昊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视线缓缓扫过文臣队列，直接将张央的话头堵了回去，冷冷出声。
陈霜白一捋胡须，抬头直视昊帝，倨傲道：
“外臣所言，陛下自知其意！”
大殿气氛，一时冷寂到落针可闻！
满殿群臣，一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陈霜白一身傲骨，性子还死硬，明摆着是要借天命侯一事，让身为一国之尊的昊帝下不来台！
若是与有着“儒圣”之名的陈霜白就天命侯一事展开辩论，恐怕，昊帝能被陈霜白训得颜面尽失！
但就在空气冷滞到冰点之时，一道微弱咳嗽声所突然在朝班之中响起。
“咳咳，陛下，老臣想明白了。
陈夫子方才所言，可是想找人与大楚使团比试文学……额，亦或是文采？
——他们儒家的那些臭裹脚布一般的东西，老臣实在是有些记不住。”
宁王挺身出列，挡在二人视线中间，一副刚缓过神邀功模样。
昊帝与他对视良久，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不等陈霜白反驳，便直接一锤定音：
“宁王聪敏，既如此，朕便成人之美，允了陈夫子所请！
刘宝，下朝之后，你便协同鸿胪寺与陈夫子商议妥当，找些大魏的文臣儒士，与之论儒较智！”
刘宝一脸悻悻称喏。
陈霜白脸色一僵，早已备好的腹稿瞬间被堵在喉咙。
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宁王一个粗莽武将，竟会有如此玲珑的心思，反手间，便把他针对昊帝的局给破了……
罢了，既然昊帝不入局，那自己便去折辱北魏文臣，将北魏这蛮夷之国的名头给坐实好了！
“既如此，那论儒较智之事，外臣回鸿胪寺之后与张寺卿商议便可。”
心思瞬间千回百转，正要转身，陈霜白却突然又冲昊帝行了一礼：
“陛下，外臣听闻，鸿胪寺已晾了北蛮使团数日。
外臣心善，斗胆恳请陛下接见他们。”
昊帝脸色顿时一沉。
不经意瞥见陈霜白身后南楚使团数人幸灾乐祸神态，昊帝看向张央：
“张央，可有此事？”
“回陛下，这北蛮使团是在……是在天命侯之事出后，傍晚到的凰都。微臣……”
不经意想起昊帝那天在迎秋门针对北蛮下的数条铁令，张央一时忐忑。
他不过是按照师尊吩咐，想要让北蛮使团等昊帝气消之后再行解释，但不曾想，南楚使团却将他们给一并带过来了……
直接打断张央，昊帝的语气冷冽至极。
“朕是问，北蛮使团是否正在殿外等候觐见？！”
张央讷讷低头。
“好，好，好！”
昊帝突然长身而起，冷笑三声之后，直接摆手。
“宣他们进殿见朕！”
不多时，十数个面貌粗犷的昂藏壮汉跟在一锦袍老人身后，在几个黄门内侍引领下步入大殿。
一看见昊帝模样，锦袍老人当即抱臂躬身行礼。
“外臣托颜，携大蛮使团代我王问候陛下圣安！”
“朕好的很！”
昊帝眼露寒光，阴冷而笑，冷声道：
“朕的御林军左右千卫何在？
此时不擒下此等贼子，凌迟处死以告慰天命侯在天之灵！更待何时？！”
昊帝这猝然暴起，将所有人都惊到了。
不同于一干武将的摩拳擦掌，左列的文臣纷纷大惊失色。
“陛下不可啊！”
居于前首的礼部左侍郎当即出列，硬着头皮冒死进谏。
在他之后，王祁玉等御史和一众文官纷纷出列。
“陛下万万不可因一时之义愤，便坏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礼仪……”
“陛下，天命侯已归天，现在即便将这些蛮子挫骨扬灰也不能让天命侯再死而复生！还望陛下慎重！”
“陛下，我大魏已承平日久，万万再因愤而使战火重燃啊！”
“……”
一众劝谏声中，一道略显怪异的大魏官话突然响起。
“陛下，天命侯一事，外臣也深感遗憾。
但长生天在上，外臣托颜，可指天立誓——天命侯之死，绝非我大蛮所为！”
托颜向前一步，诚恳望向昊帝：
“若外臣有一妄言，我身后大蛮健儿他日必不得好死于战阵之上！”
昊帝眼眸一凝，沉默望向他身后傲然而立的北蛮使团。
沉默许久，昊帝突然拂袖一笑。
“朕方才不过玩笑罢了，你们又何必当真？”
转身重新回到御座，昊帝拂袖，状若无意问道：
“朕素来听闻，南楚以文立国，北蛮恃武立国。
恰逢南楚使团想要斗文，不如你北蛮也与我大魏健儿来场比武？”
托颜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