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叶长生潇洒转身。
阳光穿过书摊儿后石桥旁的柳树枝丫,洒在他笔挺的背上,勾勒出一个恍惚轮廓。
柴夙菡心中猛然一动,恍然失神。
“公主?”
许久,侍卫头领才轻轻出声。
“咱们该回了……”
柴夙菡抱着诗集转身,默然走向身后街角处的马车。
一众满头雾水的侍卫互相对视一眼:
往日里纯真烂漫的菡萏公主,怎么好像突然有点不对劲儿了?
登上马车,放下轿帘,死死抱着怀里的诗集,柴夙菡脸上的漠然神色突然崩溃,两行清泪顺着犹如凝脂的脸颊滑落。
她终归揭底只是一个养尊处优,从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大楚公主。
今天险些被几个纨绔给欺辱的阴影,直到现在仍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
她不是不知道她母后给她的玉佩珍贵,只是单纯的想报答,那个从天而降,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好人”哥哥……
突然想起一事儿,柴夙菡迅速擦干净眼泪,从车窗处探头看向书摊儿。
她还没来得及问“好人哥哥”的名讳呢……
……
叶长生刚回到宁王府,便被等候他的秦通亲自带往宁王府书房。
“长生来了?”
抬头看见叶长生,宁王顿时喜笑颜开冲其招手。
叶长生心中微微一动。
他在宁王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既是未与秦舒白成婚的宁王府赘婿,又是宁王府里的门客。
宁王虽然时常寻他,但在专用于议事的书房,还真是第一次……
越看宁王的笑容,叶长生越发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在宁王挥退秦通后,叶长生直接走到他面前矮几盘腿坐下,转头四顾。
宁王一边摩挲着茶盏,一边笑着看着他:
“长生啊,在府里待的可曾习惯?”
“……”
宁王话音未落,叶长生脸色便变得怪异起来。
上一次宁王这糟坏老头这么说,是将秦舒白塞给了他。
这次……
心里一跳,叶长生不由苦笑:
“王爷这次可是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要交予在下?”
宁王眉梢一挑,佯怒道:
“本王是那种功利的人吗?”
叶长生似笑非笑看着他。
“咳咳……那什么,本王其实是怕你在府中待的憋闷。”
气势一弱,宁王接着尴尬道:
“所以本王想着趁着后天休沐,带你去太学转一转。太学你还没去过吧?……”
越到后面,面对着叶长生戏谑眼神的宁王声音越小。
叶长生低头抿了口茶水,直接点破宁王的小心思:
“陛下定下的文斗地点在太学?”
“……”
宁王一怔,旋即回过神来,苦笑一声:
“你在城里听到风声了?
也是,依着那陈霜白的性格,定会一出皇宫,便将此事传到满城皆知……”
叶长生冲着宁王笑了笑。
宁王心里一喜,眼巴巴等着叶长生接下来的话。
“不去!”
但让他没想到的却是,叶长生斩钉截铁撂下两个字后,起身便走。
宁王一时傻眼。
……
太学紧挨着皇宫,面靠麒麟长街。
其门楣高大,足有数丈。宽,也足可以容五马并行。
但即便这样,在今天仍是几乎堵了个水泄不通。
原因无他,今天正是昊帝钦定的大魏与南楚“一争文道”高下的日子!
坐在一辆锦云镶边,气派非凡的马车之上,柴夙菡不时掀着窗帘打量外面,心中格外兴奋又忐忑。
“公主,这北魏人好多啊……”
她身侧的粉裙娃娃脸侍女,声音软糯。
“凰都城乃是千百年来的中原王朝皇都,人口何止数十万?自然热闹非凡。”
端坐于柴夙菡正对面的陈霜白翻动书页,摇头轻笑着补充一句:
“但北魏,也仅仅只限于人多了。
仅靠江墨那一个半桶水撑着整个大魏的儒学,便可以想见,这大魏文道之不兴,儒学之败落。”
将窗帘整个掀开,陈霜白目光直接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雄视整座太学,声音慷慨:
“所以今日,老臣便要让全天下知道,儒道正宗在大楚!
儒道之根本,更在大楚!”
柴夙菡点点头,顺着陈霜白的视线扫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喜,下意识冲着一个方向喊道:
“好人哥哥?!”
她这几天几乎每晚都被噩梦吓醒!
唯独回忆叶长生的音容笑貌,才能再度安稳睡去……
鬼知道她到底有多想再见叶长生一面!
陈霜白脸色骤然一僵。
叶长生正混在人群里往太学进呢,听见一道熟悉称呼,不由下意识抬头。
几步外的马车里,柴夙菡正笑的眉眼弯弯冲他招手。
叶长生刚冲她点点头,剑眉却不由微微一皱——
陈霜白正在板着脸训斥柴夙菡:
“公主,你身为女子,怎可如此不顾体统,当众大呼小叫?”
叶长生皱着眉上前,直接打断陈霜白:
“老先生这话就错了。女子烂漫天真本是天性,怎么就成不顾体统了?”
在这个时代,柴夙菡还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个合自己眼缘的女孩儿,哪里能让别的人当着他面这么训斥?!
陈霜白转头瞥他一眼。
“看你装束,可是儒生?”
叶长生冷着脸,看着他:
“是与不是,又当如何?”
“若不是,老夫便省的与你多费口舌……”
“那便不是!”
叶长生直接将他打断。
“……你!”
陈霜白脸色骤然一僵。
瞥他一眼,柴夙菡突然一抿唇:
“……好人哥哥,我叫柴夙菡,若是闲来无事,你尽可以来鸿胪寺寻我。”
陈霜白顿时脸色铁青,一把扯下窗帘。
隐约间,叶长生还能听见骤然加速驶离的马车里传来“廉耻,大楚,皇室……”之类的训斥。
摇摇头,叶长生索性将此事暂时放下。
归根到底,柴夙菡还是南楚的公主。他也不能太过逾矩,干涉太深。
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里,宁王面色古怪放下窗帘。
叶长生这家伙,狡猾的紧,竟然一个人偷偷跑来不说,还与南楚的公主有了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