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凰都。
玄武长街酒肆内,正有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庆丰三年,昊帝巡北境,于雁荡山被北蛮数十金刚境高手与数千玄甲骑所围。
一场血战之后,宫廷甲士尽数丧命,昊帝性命垂危。
危难之际,有一白衣少年一剑西来,三剑破甲两千六,将那北蛮玄甲重骑尽斩!
此少年护着昊帝,又血染白衣,从数十北蛮金刚强者围杀中,破空而出!”
“昊帝脱困之后,想要重赏少年,却被性命垂危的少年潇洒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所拒。”
“之后,更是悄然离去,不管昊帝如何遣人寻访,都找不到少年踪迹……
无奈之下,昊帝只能在回到凰都后,特赐少年‘天命侯’一爵,并昭告天下。”
“你们说,咱们现在能有这么励精图治,令大魏本窘迫的国势在三年内攀到巅峰的千古无二的圣皇昊帝,是不是赖了那天命侯的仗义相救?
诸位,举杯,为为昊帝贺!为天命侯贺!”
墙角的叶长生一愣。
他是一个穿越者,自幼便随着师父逍遥子在山中习武练剑。
师父一直说他天资卓绝,武艺冠绝当世。
可他从习武到现在,也不过只出手了两次——
第一次,是遵从师父遗命,在万军从中救下魏昊帝。
第二次,则是前些日子被北蛮谍子付出巨大代价下毒暗算,重伤之际被宁王父女所救……
而直到今天,他也是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竟在大魏朝,成了“传说级”的人物!
虽然说,他当时只是觉得昊帝是个好皇帝,再加上师父去世前,让他立誓守卫大魏,就随手救了。
但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引起的连锁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不行,看来必须得更加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若是身份曝光,他恐怕就会被各种俗事缠身,再没一丝自由!
叶长生眼眸一凝,旋即一黯。
但他现在重伤未愈,又欠了宁王父女一条命,只能等还完这笔人情债之后,再想办法离开……
就在叶长生想着心事之时,酒肆角落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突然扯了扯身旁华服劲装女子的衣袖,脸色古怪。
“郡主,我听这老头儿刚才念那句诗词,怎么那么像咱们捡回家那穷书生的手笔?”
劲装女子名叫秦舒白,为大魏异姓王宁王嫡女,她眉目清朗,肤色白皙。绝世容颜中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英武之气。
此时仅仅只是环胸站着,就宛如一柄未出窍的宝剑,让人不敢直视。
“青梅,不是说了吗,在外面别叫我郡主。”
秦舒白摇摇头,眉宇微挑,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叶长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你觉得他会有天命侯一丝风采?区区诗词小道,如何能比肩一剑破甲两千六的天命侯!再说了,昊帝这几年治国,都是按照当初天命侯的治国三策进行的!”
“也是,天命侯武艺卓绝,文采斐然,而且还是我大魏国手……”
侍女想了想,跟着附和点头。但转瞬想起一事儿,又不由追问:
“小姐,天色不早了,今儿王尚书家的公子上门订亲,您确定不回去?”
“不回!谁订的婚约,让谁想办法去解决去!”
秦舒白头也不回,眉眼含霜:
“本郡主的意中人,是十里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天命候!万军丛中,血染白衣而还,那才叫真男人!
王保保那种文绉绉的斯文败类,还不如叶长生呢!”
秦舒白的父王秦骁,是大魏唯一掌控数十万边军的异姓王,战功彪炳,声名显赫。
自幼耳濡目染之下,秦舒白也对弓马江湖情有独钟,反而对寻常女儿家的刺绣针织一类女红深恶痛绝。
同样,对那些又酸又腐的书生自然格外看不上眼。
很不巧,王保保便是秦舒白最看不上的那种人……
但不曾想,话音刚落,秦舒白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没成想,在下竟在郡主这里有如此评价?多谢郡主厚爱了。”
秦舒白下意识转头。
却看见一面如白玉,星眉剑目的白衣书生,正浅笑着立在她的身后。
“叶长生?你怎么在这儿,你来多久了?”
秦舒白微微皱眉。
叶长生从高台上的说书先生身上收回目光,语气莫名古怪起来:
“从说书人讲到天命侯出场,在下便在了……”
“那你觉得,天命侯如何?”
秦舒白脸色微微和缓,饶有兴致问道。
叶长生脸色一僵,沉默起来。
客观来说,他是一个内敛的人,不擅长夸自己……
尤其,还是面对着秦舒白这么剽悍的潜在追求者……
思索良久,叶长生摸了摸鼻翼:“大概,像在下这样——平平无奇?”
秦舒白眉头顿时大皱,冷笑道: “与天命侯相比,你个落魄酸儒也配?”
叶长生呵呵一笑,也不解释,摇头道: “宁王命在下来唤郡主回去,有要事相商。”
说着,急忙递上了一枚锦囊。
宁王秦骁有一个怪癖,传信,总喜欢用锦囊……
秦舒白瞥了叶长生一眼,一把夺过锦囊拆开。
锦囊中只有一张巴掌大的宣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
“本王思来想去,王御史家的婚事便给吾儿退了。”
秦舒白见到锦囊上的字,脸色顿时一喜。
“本郡主就知道,父王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会不听我的?!”
“郡……小姐,后面还有一行字儿。”
丫鬟青梅眼尖,弱弱提醒一句。
秦舒白急忙翻转宣纸。
下一刻,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吾儿挑个吉日,与叶长生完婚——婚书本王已经做好了。”
秦舒白脸色变幻片刻,反手拔出腰间佩剑,阴冷看向叶长生,咬着后槽牙问道:
“你刚才说,父王在王府等我?”
叶长生一头雾水点头。
秦舒白横剑架在叶长生脖颈:
“锦囊你看没看?”
叶长生瞥了眼脖颈上的剑,耸了耸肩笑道:“郡主觉得在下会做这种无底线之事?”
秦舒白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就走。
“青梅,跟本郡主回去!”
……
玄武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但叶长生三人身周,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将他们笼罩正中,所过之处,一路畅通无阻。
几炷香之后,三人回到了宁王府。
“你在此等着!没本郡主许可,不可进王府!”
秦舒白转头,冲着叶长生冷喝一声,一手提剑拂袖闯进王府。
王府门前的侍卫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阻拦。
只道王爷又惹到郡主了?
叶长生百无聊赖间,不经意便看见从秦舒白身上掉落的那张宣纸。
下意识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宁王竟然要将秦舒白许配给自己?
开什么国际玩笑?!
重活一世,他只想悠悠哉哉的游山玩水,哪里想给一个王爷当什么狗屁女婿?!
再说了,秦舒白虽然长得丝毫不逊色于上一世的影视明星,可她性子多变,剽悍如火,压根儿就跟叶长生理想型的温柔款不搭边儿……
……
不远处的巷口旁,乔装易服的秦骁看着王府门前的一幕苦笑摇头。
“咳咳……”
肺中撕裂般的痛感又起,秦骁顿时咳出一大口鲜血。
“本王的傻女儿啊!”
一阵风起,秦骁手中攥着的半面画像随风展开。
画像上的人惟妙惟肖,但仔细看这半面之人,尽然与叶长生相似九成九!
低头又认真盯着画像看了片刻,秦骁目光复杂:
“叶长生难不成真是天命侯?
可若不是,怎会与陛下书房画像那么像?
而且,遇到叶长生之时,他身上的那些伤势,也绝不是寻常所致……”
一道慵懒声音突然从秦骁身侧响起:
“王爷,您躲在这儿嘟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