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转身，正巧对上似笑非笑的叶长生。
“没什么……叶长生，你怎么在这儿？”
心里一惊，秦骁不动声色将画像收进袖口，用脚尖掩住地面血迹，一手熟络拢着叶长生，漫不经心扯开话题。
叶长生从秦骁袖口收回视线。
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画像里的那个少年！
神色古怪打量着秦骁，叶长生心中一时狐疑。
“难不成，秦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正在这时，一道急匆匆脚步声突然从二人身后响起。
宁王府的管家秦通脸色惶急。
“王爷，祸事儿了！
郡主本来正在王府内好端端闹着呢，却是遇到了刚刚上门的王保保，现在正提剑要杀王保保了！”
秦骁一愣，随即一股浓郁的杀气陡然炸开，“可是那王保保对郡主不轨，惹怒了她？”
“都不是，是那王保保自己作死……”
秦通一脸苦笑摇头：
“那王保保跟郡主说，北蛮悬镜司率部众于黎阳郡埋伏天命侯，耗尽悬镜司所有顶级战力，将天命侯绞杀在了锦河之畔！”
秦骁身子顿时一颤，下意识瞥了叶长生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坚定摇头道：“荒谬！天命侯哪儿会那么轻易被绞杀？”
叶长生也是懵了。
那王保保猪油蒙了心不成？
这种假消息也会信？！
秦通不经意瞥见巷口一行策马疾驰而过的人，顿感无奈，伸手一指，无力解释道：
“可那王保保却言之凿凿，说天命侯的头颅，就在凰都城西方的迎秋门上挂着呢！
王爷您看，郡主已经绑着那王保保往迎秋门去了……”
秦骁脸色顿变。
……
叶长生被秦骁拽着，跟着弥漫在悲恸情绪里的人群来到了迎秋门。
迎秋门，是凰都城的西侧城门。
高达十数丈，巍峨高耸。
顺着秦骁呆滞的视线看去，叶长生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古怪至极的情绪。
城楼之上，竟真的挂有一血淋淋的戴着半张面具的人头！
细看之下，那人头的容貌，竟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
懵逼之际，一道悲痛欲绝的哭嚎却骤然在叶长生身侧响起。
“惜哉，我天命侯！痛哉，我大魏！”
这不是那会儿酒肆内的说书先生？
叶长生瞥了一眼，认出了涕泗横流的长衫老人。
昊帝未登基之时，大魏国力衰颓，贪官污吏与山匪横行，民不聊生。
可在其登基之后，却一扫苛政弊政，励精图治，国力开始逐渐有了起色。
听闻昊帝在雁荡山被北蛮金刚强者和重甲所围一事，国内鼎沸。临近州郡的不少郡卒和边军都想赴死营救，但却远水解不了近渴……
若不是天命侯，横空出世将昊帝解救生天，又献上了“治国三策”，大魏哪里能有如今的显赫国势？
凰都城，又哪儿来的如今的歌舞升平，太平安乐。
没有天命侯，就没有如今的大魏，这一点，海内共识！
说书先生这么一哭，顿时惹得周边一大群人悲从中来，跟着跪地哭嚎。
“呜呜呜呜……”
“天命侯，一路走好！”
“我大魏士民，誓死与北蛮势不两立！”
“……”
耳听着周边传来的不绝于耳的哭嚎低泣，叶长生脸色古怪到了极点。
这听着别人给自己哭丧的感觉，属实是有些诡异且尴尬……
“你为什么不伤心？”
一道冷喝突然从叶长生身侧响起。
骑在一白马马背上的秦舒白正双眼通红着冷冷盯着他。
一时迷茫的秦骁心里突然一动，呵斥秦舒白：
“舒白，不得无礼！”
秦舒白转头看向秦骁，怒道：
“父王，锦囊的事儿我暂时先不与你算账！
可我无礼？父王，当时若不是天命侯挺身而出，救下昊帝。
现在的大魏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间地狱，别人不清楚，当时镇守在北疆的你难道也不清楚？”
抬手一指城楼上挂着的头颅，秦舒白脸上滑下两行清泪，扬声道：
“当时，北蛮就陈兵百万在北疆！
北蛮悬镜司要是弑了昊帝，就当即挥兵南下！屠戮中原，祸乱九州！
形势危急程度，都导致父王你快马送回来了准备战死沙场的绝笔信，你忘了吗？”
秦舒白刻意用上了内力，冷澈激昂声音，一时盖过了附近的哭泣。
场中一片寂静。
秦骁脸色一黯。
这件事儿，乃是当时的绝密情报。
因此，世人并不知晓。
只知道天命侯在数千重甲的围困中解救了圣皇昊帝，间接拯救了大魏。
但却不知，天命侯那次，却是救了整个中原数千年的血脉传承！
一旦北蛮异族入寇，中原沃土千里，将会尽数化为牧场！
黎民亿万，也只会男为奴，女为婢——尽数成为供异族肆意驱使奴役的牛羊！
“知道你那会儿辱骂天命侯的罪行有多重了？”
将白马之后拖着的王保保往身前地面一甩，秦舒白泪流满面怒喝：
“跪下！”
“这杂碎，胆敢羞辱天命侯？！”
白发苍苍的说书先生青筋直跳从地面爬起，不顾秦舒白周边侍卫，直扑王保保。
“这狗东西的良心是被畜生给吃了吗？”
“打死他个狗没良心的！”
一时之间，周边的百姓义愤填膺，纷纷上前帮忙。
如雷似雨的拳脚砸在脸上，王保保连求饶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叶长生看的百感交集。
秦骁抬头看了会儿城楼上的头颅，眼眸闪烁。
“叶长生，你来。”
过了片刻，趁着秦舒白没注意，秦骁将叶长生拉到一个无人角落。
“这幅画像之上的人，可是你？”
从袖中抽出画像，秦骁目光炯炯，盯着叶长生。
画像之上，叶长生白衣胜雪，负剑在身，半张脸被面具所遮盖，半张脸的剑眉星目中，满是英冷之气。
叶长生眼眸微微一缩，便迅速移开视线。
“王爷说笑了，在下一介寒门士子，哪儿有天命侯半丝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