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以空气作画,以手指为笔在无形中画出一副金色的画作。而这个人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这样绚丽的景象世间罕见,我亦被吸引去了所有的眼光和心神。盯着他行云流水般的运行的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而他的另一只手在飞快地掐动着,似乎是在推演着什么东西。
邹舟作画的样子非常的好看,一手的画工纵使没有毛笔的辅助也是笔走龙蛇,大气磅礴。那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指每一下都落下无数金色的光芒,就像是两只精灵在空中不停地起舞。
这是何等惊人的记忆力才可以一边心算一边丝毫不差地将算出的内容落实到画上。
我在心里记忆他所画下的图案,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不安。这图片最前端所画到地方,不就是我们方才进入花园入口时的地方?
而随着他的手指动作越来越快,画作也逐渐趋近于完整。
“等等,你停下!”我看不明白他画下这些的意思,又或者说是不敢往深处去想他画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分神,好好记着。”他的声音平稳温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温柔地好像是在告别,温柔地让人想要落泪,“我没有别的可以帮你,这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
“这是路观图?这是脚步起落的推演和方法?”我这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又哪里还有去自怨自艾那些过去的心思。又有一个人即将要在我面前消失,纵使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再无法振作,无法将他的动作停滞在这一刻,那就连我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要失去了。
这是何等的讽刺与可笑,就在不久之前的方才。我还打算一夫当关一力当关的,希望着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为他们铺出一条逃出升天的血肉。可他们其中的一个因为我的疏忽而死,剩下的那个因为我的颓废也将要死了。
我不光没能救得了他们,反倒亲手将他们一个一个推向了死路。
眼泪掉落的更凶,我扯着嗓子吼道:“求求你了,你停下。邹舟,我这就过去找你,我不伤心了,我不难过了。我们活着的人就要好好地活着,我不会再被死去的人囚困住自己的内心。我只求求你不要将我一个人抛下,邹舟,我害怕。”
我害怕,求求你了,活下来吧。
听到我这样说,面前人的笔锋反而动得越发快速。他的脸上浮动着的是掺夹了欣慰的笑容,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隐秘的悲伤:“你能这样做,我觉得很高兴。可是啊,一旦开始作画,就停不下来了。”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成,我听见了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声。
那没有温度甚至不存在的大风从我耳边掠过,像是爱人温柔地亲吻,扫过我的眉眼,鼻梁和嘴唇。
它将我的眼泪带走,将我的悲伤卷起来盘旋着继续向前吹去。而当它吹到邹舟的身上时,却像是吹到了并不结实的沙漠堡垒上。我看见从头开始,邹舟变成了无数金黄色的光点,被那风稍稍一吹就开始飘散。
而他画在空中的那副图却没有受到影响。
“不要!”我痛得无法呼吸,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受了别人不求回报的的恩惠,竟然还能得到别人的舍身相救。可我不敢乱动,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吸进方才的虚空绝境。那样的话,邹舟一切耗费的好意就都白费了。
于是我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依旧什么都无法挽回。就像这世界上最无能的废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在乎化成灰烬。
“别难过别自责。有人为你死去,那是因为这个世上善意尚存。你能活到现在,是所有牺牲者的爱意,老天是不想你死的,你到底是个被上天宠爱着的孩子。”他的笑容中因为金光而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芒,“你要好好的活着,你的性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我喜欢奇珍异宝,也喜欢新奇的事物和名山大川,你要好好地活着,替我将足迹洒遍每一寸土地。替我去看看,去看看那些······”
他的话还没与说完,嘴唇的部位也被风毫不留情地吹成了金色流光。随着那些无法再出口的安慰和叮嘱,全部都尘归尘土归土,消散在空气中。
我已经哭到发不出声响,头顶却洒下了无边的金光。我抬头,那副邹舟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旷世奇画已经飘到了我的头顶。我揉着腥红的泪眼,发现那幅画虽然还没有消失,却也是逐渐开始有变淡的迹象。
这画也会消失!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惊雷般在我的脑海中爆炸开来。我终于再也顾不得哭泣,全神贯注去记忆画中的位置和下脚的方法,此时又是悲伤又是苦痛。但还是有一阵异样的感觉蔓延在心头。
此刻因为忙于记忆这画上的内容,我无暇分心去细细体会这一丝异样究竟来自于何处。大约摸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我听见身后传来了人声嘈杂。心知必然是追兵已至,自己这个地方一时半伙不容易叫人发现,但也要尽快往内中隐藏。
这样想着,我站起身。长时间蹲立后地猛然站起,一阵头晕眼花的感觉叫我一时间站立不稳。下意识伸手往前一伸想要扶住什么,却是触碰到了那副金光所成的画作。
那画作原本就在不停地消失,此刻感受到了人手上的热气,顿时像是被撒进水里的一把金沙,在空间中扭动了一阵,向四周散去。
我暗道不好,虽然地图上的路线和步法我已经记住了八九不离十,却还有最后一步没有看清楚。这个阵法一步都差不得,差了一步先是性命垂危。地上的空间那么多,随意落下一步能落对的几率那就像是大海捞针。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响,显然是追兵已然逼得越来越近。
时间不容我犹豫,我将心一横,先按着路线图上的指示奔逃才是。我是看过奇门遁甲的,在路上一边奔逃再一边思考破解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