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怒骂,他头一回在我面前展露出空前的杀意。惊人的剑气凌空扫荡,消掉了离我最近的那排士兵的脑袋。
鲜红腥臭的血液喷洒到我俩的身上,有些还溅入我的眼里。我吃痛地揉着眼,却并不显得如何慌乱。若是再早上两个月,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一定吓得两腿发软说不定还要屁滚尿流。
但是在和石策一并经历过那样的逃亡后,我对缺胳膊短腿的死人的接受程度还是高了很多。可是这对于萧碑泰来说却是极大的考验,虽然他曾经发动的战争死了许许多多的人。但是叫他亲手杀人,这却是头一回。
虽然萧碑泰强装镇定,但是我从他苍白的面色中还是看出了他深深地不安和恐惧。“你去帮助云先生,我来处理这些就行。”为了减轻他视觉上的刺激,我有意想让他避开这样的场景。
他浑身抖了一下,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似的,但是脚步刚挪了一步又收回来了。
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是萧碑泰却摇头:“你的手臂还没有好,这里交给我。凤王是你的父亲,你与他交手他必然顾忌你。鹤带着我们突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说罢也不去理我的反应,手上挥舞着利剑再度冲入士兵之间。
虽说担忧,但是他说的不无道理。而在对上父亲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眸中闪过深深地不可置信,仿佛是没有想到我真的敢对他动手。
而那一丝不可置信很快就成了狠厉,怒气翻腾叫人心惊:“鑫儿,你果真好大的胆子。”语气中带着失望,叫我不由地生出愧疚之意。
就在我因为此事而感觉到内疚不已的时候,云间鹤却一把拉过我的肩膀,将我推到一边。错愕抬头,就看见父亲一掌轰在云间鹤的肩头,似乎是没有半点留情。
云间鹤因为推开我的惯性再也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掌,口中吃痛闷哼。而他的肩头肉眼可见的憋下去了一块儿,可见那一掌是用上了多大的力道。
云间鹤的周身原是有这一层极淡的结界,可是就是这样还是受伤严重。若是这一掌轰到的是我的身上,那我大概能给打穿了。
父亲竟然是真的要下狠手杀我?
想起他接我回宫的一幕幕,还有之后他对我的种种和蔼。即便他冷血残暴的名声远洋在外,即使他在我的面前曾经那样迫害过雀姚,可是他终归还是好好地对待过我。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杀我!
“凤王果然是好算计。”云间鹤活动了一下被打扁的肩头,那里的骨头大概都碎了七七八八。稍稍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吃痛的神色,就好像那伤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
捂着肩头的手掌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他肩头的那个凹陷好像是冲了气似的又重新鼓胀了起来。与此同时,萧碑泰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极为惨烈地嚎叫。
一个士兵的肩头在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忽的凹陷了下去。他捂着受伤的肩头在地上反复打滚,疼得死去活来。
见此情景,雀楼云冷笑一声:“确实,算准了你必定出手救鑫儿。却不知道你的妖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云间鹤摊开双手,依旧面无表情:“鹤向来对任何人都能坦诚以待,但是这是非常时期,我的王绝不能就此丧生在此。”
他们两人的交锋其实根本就没有我插手的余地。我在一旁干着急,咬着下唇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底是在此处伺机而作还是折返回去帮助萧碑泰。
风声中只有越来越高亢的那种奇异曲调,蛇群越发的躁动进攻越发的猛烈。只不过不及我和石策在山上那次那样的激烈。
只不过是将毒液注射到士兵的脖子里,叫他们一时间倒在地上不能行动而已。联系到阿炳当时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还能保命那么许久,想来就算是再从黑夜打到白天,他们也不至于丧命。
虚耗不是办法,萧碑泰和云间鹤一定得全身而退!
我收起华光一瞬,只身冲进两人对峙的战场,企图要强行破开对峙的局面。当父亲的剑刺中我的肩头,我一把握住那细长的剑身,对身后的云间鹤大吼:“带着杯子快走!快!”
“你!”一边是绝对不能轻放的仇敌,一边是不接受特殊医治就会流血而死的女儿,雀楼云的心里腾起的怒气几乎达到了极点,“不是轻重,你觉得我是真的不敢杀你?”
嘴上的狠话没有留半点的情面,手上却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云间鹤趁机一把抱起萧碑泰的腰,回手投掷出两枚掩人耳目的烟雾弹。众人被熏得双目流泪,等烟雾散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你现在满意了?”父亲狠狠地咬着牙,眼睛没一刻离开过我捏着剑的手和被剑刺出的伤口。我不知道这把剑的玄机,只是觉得好像身体里的精血源源不断地被什么东西吸食者。我是个经常要失血的人,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到软弱无力。
头晕目眩间只有一个念头支撑要自己不肯倒下。只要多坚持一刻,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就能多上一分,父亲的身影在我的眼中已然成为虚幻的叠影。可是那张咬着牙的面容却好像一点一点变得柔和起来。
父亲手上的剑是有古怪的,这我能看出来。两人交手之间是有一定法则的,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赤手空拳的人总是比手中有兵器的人要吃亏上几分。
而云间鹤手中的剑也是不凡,这个差别就会越发的明显。而他能因为但有我的性命选择放弃与云间鹤他们缠斗却是出乎了我的预料。也像是一股暖流,将刚才他算计我来伤害云间鹤的影响要冲淡了许多。
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出而越发的模糊,熟悉的黑暗和昏阙感终于是铺天盖地地将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