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床上兀自凌乱不已的我,石策这一回的脸上笑得到是非常的真诚。是那种真正的开怀笑颜。只可惜他现在用的是一张女人的假面皮,否则这样的笑容挂在他原本的面貌之上一定非常的好看。
他终于停止了对我的闲撩,一翻身很是潇洒地从床上翻了下去。拍拍身上衣服上的皱褶,石策道:“你们这边应当是有宫女的备用衣服吧。”我道:“有是有,一会儿让人去库房拿给你。只不过您老人家这样的宫女,往我的小丫头堆里头一站,就像是立在鸡群里的高脚鹤。你确定没有问题么?”
石策耸耸肩,又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用那张清纯的美人皮又冲我微微展颜,可怕的就是这样可爱的一张面孔都生生叫他笑出了老狐狸的味道,可见这位爷的骨子之中应当就是某种骚气的动物转世。
他懒懒散散地将手枕在自己的脑袋后,懒懒散散地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啊。”我叹口气,知道自己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石策应该是今天来我这里之前就已经将这一切给安排的妥帖,哪里还需要我担心什么。
随即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别操着一身骚皮在我的面前晃荡碍眼。石策从善如流,吹了声口哨,摇摇摆摆地往外走十分的没有腔调。
而在他即将推开房门的之前,我张口喊住了他。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我许多天了,今天又险险给忘了。石策应了一声,这一声还算是比较严肃正形。我犹豫了一下,道:“既然我们曾经是那种关系,那么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要嫁给别人,你知不知道萧碑泰每天来我这里都是为了献殷勤?倒不是我真的在意他不来,我只是在意曾经的那个德音到底在他的心中是个什么位置。
面对我所有的精神攻击都可以完全免疫的石策,在这个问题面前都好像怔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回的我变得很有耐心,看着他的后背,目光中有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热烈。
时光一分一秒奔流不息,原本寂静无声到能够听见花开花落声音的房内好像就因为这样的等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似乎真的有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在我的耳边咆哮奔腾,又似乎有鼓声在我的耳边响起,鼓点越发的快,越发的密集。
我知道,那其实就是我自己的心跳声。
好半晌,石策貌似是睡了一整个冬天,又好像是入了定的老僧,这时候幽幽醒转:“我不敢来。”
说着便推开了门,一出门他的走路姿势都变得。不再是那种歪歪扭扭的浪荡子步伐,瞬间就转换成了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又急匆匆地步伐。
这四个字好像就是一个魔咒一般,穿过了我的肌理扣在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间所有的思想都停止了运作,只剩下了本能之中涌起了巨大的欢喜。
我捂着自己心口,就好像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心。那种陌生的感觉从我的心脏开始,在我的血脉之中涌动奔腾,流淌过我的四肢百骸,甚至在我的头发尖上跳舞。我想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他的,因为我的心在这一刻已经和我说的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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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几十个冬天,他只有一个四处漏风的小房间,一条满是漏洞的小披风。炭火是最下等的,里头的杂质很多,一烧起来就是滚滚的黑烟呛人的很,还并不怎么暖和。大多数时候省着烧可以烧半个冬天,但是更多的时间,是那些比他年长的大孩子跑过来将他的炭抢走大半。
所以在冬天之前的秋天,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去捡柴。没有人可以拿走王宫之中的一草一木,所以那些树杈是不能直接砍得。他只能等,等到那些可以燃烧的东西从树上掉下来,他再拿个小筐,悄悄地收集起来带回自己的小破屋。
雀颜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细腻白净,看不出当初一点的狼狈样。如今这双手上带着的是上好的红宝石戒指,再也不需要从那脏兮兮的泥土里头去捡树叶。取而代之的是用象牙骨制的毛笔,也算是勉强能够跻身上流社会。
他又看着自己的府邸,那两个侍奉在一边的侍女。那还是两个小姑娘,青春美貌,正是怀春的年纪。被自己的眼神轻轻扫过都会非常的敏感,大约是心里盘算着要爬上自己的床,就好像他母亲当年对父亲做的那样。
沉默了太久,雀颜的说话能力好像并没有因此就退化。他的脸回了十几年,现在初一恢复就被他变出了各种灿烂的桃花杨,那双天上有地下无的双眼笑起来就好像缀满了满天的星辰。
“你们累不累呀,我这里不用伺候,先下去吧。”他冲那两个小姑娘微微一笑,笑出了一整个春天。小姑娘们看见他的笑容顿时脸色绯红,也同他笑道:“有殿下在这边,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才不会累。”
口上这样说,心里不由地觉得这个主子真的和蔼得不像个主子。能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知道上辈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雀颜闻言又笑起来,却没有再说话。他看见自己杯中的茶叶齐刷刷立起来三根,活像是稻田里插得麦子。茶叶里,有客到。
“你们出去看看。”他开口的时候嗓音就十分的温润,“应该是有贵客到了。”其中一个丫头率先应了,有点得意地瞧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发现对方好像没怎么搭理她,那种得意的感觉有点没地方发泄似的,一时间一口气堵在自己的胸口。
但对上雀颜温和的笑容时,那点遗憾立马就被蒸发了出去,欢欢喜喜地跑出去迎接贵客。
留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心中暗骂了一句蠢货。做什么屁颠屁颠的要去做这种接待地活儿?留下来和殿下单独相处岂不是更好?难不成还以为你干活儿干得勤快殿下就会对你刮目相看?
王妃可不需要干活。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极了,现在屋内就剩下了自己和雀颜。她笑得有一些娇媚,娇娇弱弱地开口:“殿下,您是怎么知道有客人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