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颜垂了下脑袋，一旁飘逸的发丝垂到了自己的脸边，显现出几分儒雅的颜色：“只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雕虫小技，准不准还不一定呢。倒是璎珞你愿意陪着我等，实在是叫我觉得很欢喜。”
这话说的不知几分真几分假，那小丫头愣是生冷不忌地全当成是好话听了。不由觉得心思的蜜罐子打翻了，甜得牙都能倒。心中更加确定急匆匆去接客人的琥珀是个大傻子，凭白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
正在他们说话之间，琥珀已经回来了。果然她的身后是带了人回来的。雀桐那张面孔依旧那么温润如玉，配合着他排练了多年好像长在皮肉里头的笑容，就仿佛真的是个来探望自己小弟的大哥。
那被探望的小弟还没有抬头，璎珞便率先叫了起来：“殿下，是真的有客人来。你可真厉害呀殿下。”说这话时候的肢体语言颇有几分矫揉做作的意味，可能是因为骨子中带来的气质，叫人觉得没多大美感，反倒是像条没骨头的蛆。
雀颜从善如流，做出一副惊讶状，站起身来迎接。大殿下看见他如今穿的如此人模狗样，那精心修剪过的漂亮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脸上还是不动如山的温和微笑，只要叫雀颜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两个演戏的行家打了个照面，彼此心照不宣。雀颜将身边的那两个宫女一挥手屏退，随后自己施施然冲着雀桐施了一礼：“大殿下。”
雀桐没有理会他，直接越过了他，走到了雀颜方才坐过的地方。看了一眼杯中的茶，又看了看雀桐，一手撑着头这才悠悠地道：“你倒是没有改口大王兄。”
雀颜低着头，笑着没有说话。看着他这幅谦卑的样子。
原来来时心中憋着的一股冲冲怒气好像也被压下去三分。再没有外人的地方他懒得伪装，脸上那副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堪称刻薄的冷笑：“你在父王的面前也是这个样子？奴颜婢膝才讨了父王的欢心？”
雀颜一双眼睛透露着温良：“我在陛下眼中，只不过是一把刀，称不上是一个人。所以一把刀能有什么意愿，要他砍谁就砍谁。”
“那你觉得，你在我眼中是个什么东西？”红木的椅子被雀桐的手指叩击着发出清声脆响，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中慢慢爬上一层杀意。
窗外的黄鹂清脆的叫了一声，阳光此时像是刚刚睡醒一般悄悄地从窗户蜿蜒的爬进来。洒在雀颜所站立的那块地面上，就好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莫名叫人觉得他的态度很谦逊。
一低头，雀颜道：“我就算是一柄刀，也是刻了大殿下名字的一把刀。”雀桐轻轻“呵”了一声：“我的刀，却去为父王办事，你可真是把好刀。”雀颜微笑：“斩得也是殿下的心腹大患。”
屋内沉默了一阵，雀桐话意不明：“最好如此。”雀桐微微点头，又是微微地笑不言不语得在他面前站立不见半点的严肃。
看着他这幅模样，雀桐的心中生出了一种遥远又陌生的感觉。那点照在对方身上的阳光就好像帮着他刻意在遮蔽旁人的视线，让人无法深究这个人身上的秘密。
如果不是从小就认识了这个弟弟，知道他出生卑贱而且没有任何的势力，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愿意扶持这样一个低下的下人之子。否则他这次入了父王的眼，自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捏死在萌芽期。
饶是如此，这个孩子的那双眼睛还是叫他觉得非常的在意。到底是为什么，一个烂泥地里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眼睛。如果不是现在还能用的上他，真想将那宝石一般的眼睛挖出来踩碎啊。
心中想的念头如此血腥，雀桐脸上却又笑得如沐春风，站起来伸出手在雀颜的肩膀上按了按：“不要忘了你的这张脸是谁给你。你最好明白，你这样的身份要是胆敢有半点反念，立刻就会被打入地狱。”
这一句话威胁的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说的时候雀桐也觉得自己有些虚张声势。但是他是大太子，是凤国明面上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对这一个奴婢露怯。哪怕是硬撑着一分气势也要端着架子。
对面的人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出来他底子里的虚弱，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称是。
望着雀桐离去的背影，雀颜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垮了下来，冷冰冰地样子有着过去的痕迹可寻。他有些满不在乎，看似漫不经心地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大概是要将雀桐留在他肩膀上，那些并不存在灰尘拍掉。
打入地狱么？他想着，一个早已身处地狱的人，只会将其他人一起拖入地狱。自己恐怕早就是活在人间披着人皮的鬼物。
正当这个人间鬼物兀自沉浸在自己心绪之中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那个，你是雀颜吗？”他听见这个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后背脊梁就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害怕？是内疚？他就像个被蒙住了眼睛的孩子一般，茫然瞧不见前物，只能任由着自己身体本能的反应慢慢地转过身：“恩。”
我：“你真是雀颜啊，怎么瞧着和之前不太像了。”雀颜又愣了，之前，她把之前的事情想起来了？一股子惊恐从心底蹿了起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顶到天上去，但是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想笑，但是嘴角的肌肉变得十分的僵硬，初次尝试之后竟然失败了。反倒像是嘴角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起来露出了几分鄙倪和不屑：“哪里不一样。”
我不知道他心中这般百转千回，但看他抽得那一下嘴角感觉他似乎对我不太友好。但是很快我便明白这个对我下了药的人，看着我好端端地在他的面前晃悠大抵还是有些做贼心虚。
这虽然不是猜得十分准，但也算是猜到了七八分。为了放松他的警惕，我装作不知道地说：“你之前来看我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总是笑眯眯的。今天怎么这样冷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