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突然缺了一个婢女,却没有人对此感觉到奇怪。在这深宫之中,人命比蝼蚁还要卑贱。一个下人的失踪,还不如在春水中投入的小小石子掀起的浪花大。
小小被我送进慎刑司的消息被我有意地进行隐瞒。她的不知天高地厚似乎也是点醒了我,像是装在我心上的一记警钟。我一直拒绝着雀楼云的示好,却又因为他的宠爱在种种方面显得有恃无恐。若是嘲笑小小的无知,那我岂不是更没有心肝的哪一个?
因此我在府中为她留出一席之地,期望着她那一日能回归到我的府上,也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因为此事被人诟病。
警钟既然已经响起,我就不能再心安理得做我那个混世魔王般的纨绔公主。
想到昨日小小冲撞了马公公,虽然我利用父王的名头将他的决定强行更改自认态度也还算是不错。但是若是不找个时间好好同马公公和解,怕是要因此结下什么梁子了。
我对送礼这事儿不太在行,心中正盘算着到底是带些什么礼物过去既不失了身份又能不辱没了对方。思索了半天还是觉得金银珠宝之类的太过俗气,可是文人墨客的东西又太过含蓄,对方的兴趣爱好中有这么含蓄的东西么?
揉着太阳穴,心里这时候又不由地想念着有雀姚的时刻。她若是还在我身边,这点小事必定能打点的妥当。又想起身边好不容易有了个以为可以贴心的婢女,最终还因为太过放纵给人家发配去慎刑司了。
我真是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失败和无能,果然啊,对我还说这样需要动脑带的东西真的不合适我吧。还是那打打杀杀舞刀弄棍的项目要更与我相称,现在天下还未大定,父亲照理来说不会那么快对石策下手。可是这样的软禁已经表明了石策已经被列入必出的对象,我要怎么利用自己对父亲的影响来帮着石策扭转现在的处境?
哈。我自嘲地摇摇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没有死的消息怕是当天就由暗卫传递到了大太子那处。他现在身陷王后的死从而腾不出手来对付我,而那个高大的婢子在他身边也会叫他知道那个无意间捅破了他的秘密的人是我。等到王后的事情风平浪静,那杀手必定会向我伸来。
石策却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的老人了,怎么还轮得到我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去担心他呢?若是他知道我现在的心思,他恐怕真的是要笑死了。我捂着自己的脸似笑非笑,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叫我喘不上气。那种自嘲自卑的情绪从我的骨子深处爬出来,狰狞地叫嚣着要将我拖入黑暗的深渊。
正在我被自己的心魔兀自纠缠时,肩膀上突然被不知道谁重重拍了一下。伴随着的是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声音:“喂,你干什么呢。你这宫里连个通报的都没有,我叫你你也不搭理我。”
说着声音奇怪并不是代表这声音难听,相反若是他能好好说话,应该是一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润嗓音。但是声音的主人却是刻意将自己的声线压低,让它听起来尽量的粗矿狂野。
都不用抬头,在我所知道的人中,也只有这个人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将脑袋从埋着的双手中抬起,三王兄那张清秀灵动的面孔在我面前陡然放大,吓得我一激灵好悬没给钻桌子底下去。
“你,你靠的这么近做什么。”我拍着胸口,还没有从那股子心悸中摆脱。但是刚才的负面情绪却是因为这一吓而被冲击的无影无踪。他用大拇指一刮鼻子,自觉十分帅气地将一条腿踩在案榻上:“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不用拘泥这些小节!”
我在心中暗自腹诽:好在这只是个低矮的案榻,要是个高点的八仙桌,你岂不是要在我的面前表演劈叉?伸手推开那条小腿:“你这过人的体重,是诚心要将我的案榻踩坏不成。”
雀陌一听就着急了,撩起胳膊冲我展示他古铜色漂亮的肌肉:“我们江湖儿女,谁都是不长肥肉!”
雀陌一听就着急了,撩起胳膊冲我展示他古铜色漂亮的肌肉:“我们江湖儿女,谁都是不长肥肉!”我呵呵笑着:“那你们江湖儿女为啥不在外头行侠仗义,跑到王宫里头做金丝雀被人投食喂养。”
投食喂养这四个字说的雀陌老脸一红,那张清清秀秀的脸像个被煮熟的大虾。我不由咋舌,是不是长得好看都喜欢在自己的长相上作点妖。这眉清目秀的一个人,就算是在龙阳之好的画本子中也是万年不得翻身的身下公子,怎么偏偏这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要当大侠?
他想反驳却苦于事实如此,便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今天找你是有点正事。洒家带了酒,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听说有酒,我精神一震。但是看着他手上提着的那个小酒坛,我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笑:“你当真是个洒家,别是原本带了二三十坛。结果洒的就剩这一坛了?还指望着不醉不归?”
“我母妃不让我喝太多,就这点还是我从库房里头偷出来的,你将就将就。”他用一副“有酒就好,你不要挑不要搞事情”的表情看着我。我笑着摇头,从案榻之下的小隔层中掏出两个小酒杯在桌上摆了:“好好好,今日我与三王兄不醉不归。”
说是找我有正事,但是在我到第一杯酒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雀陌眼睛里头闪着星星,身后也有一条大尾巴在欢快地摇动,和当年我家小黄看到肉骨头时候的样子真真是一般无二。
只要看一眼酒的颜色就能知道是好酒,而酒香更是醇厚。要不是碍于面前还有自己的小妹妹,我看着三王子殿下就连口水都要掉出来了。看到他对这酒馋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良心小小的动了一下,将酒杯递给他:“说吧,你所说的要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