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州在这儿附近住了那么许多年,这还是头一回知道家附近的山旁边还有着大一片戈壁滩。他背着姜九凰深一步浅一步地背着阿姊走在戈壁滩里,眼前是望不到边的沙漠。
沙漠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它表面看起来十分的寂静,没有一点动静。但是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便会发现,它不仅仅是寂静,那是一种震慑人心的死寂。
不知从哪里来的漫天风沙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或者会不知从哪里挨个钻出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沙漠行军蚁,又或许你走了许多的路走到筋疲力尽却看不见一处绿洲可供补给。
无论是哪一种你都会顷刻间被沙漠所吞噬,哪怕是死也死得寂静无声。果真是死寂,在无声无息中就不存于世。
了然这一切的姜九州自然不会愿意往前走,同时他也不相信见多识广的石策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走进这样一片死亡之地。可是脚下已经没有路了,回头的路也充满着未知的险情,是向前还是向后,哪一种可以活下去?
他不知道。
正当姜九州犹豫不决的时候,背上躺着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背上的人又动了动。一种类似于头发的的触觉在他的脖子上来回地扫动,叫他觉得又痒又麻。
他心里欢喜,轻声问了一句:“阿姊,是你醒了吗?”
背上的人不说话,头发扫动的感觉却没有停止。姜九州觉得奇怪起来,如果是阿姊醒了为什么不回答呢?哪怕是“嗯”一声也算是个应答。生怕是自己声音太轻,姜九州又提高了音调问了一句:“阿姊,醒了回我一声。”
还是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的寂静原本就逼得人心里发慌,而脖子上传来的奇怪触感伴随着无人应答的一声声问句,更是在这寂静中添加了三分诡异。
细密的恐惧和好奇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姜九州的心头上爬来爬去,他虽然觉得不安却依旧忍不住将脖子转过去想要看看自己的背上的姐姐到底在做些什么。却在扭头的刹那间发出了一声凄厉极致地的惨叫声,猛地将背上的东西甩了出去。
这哪里是他那个貌若天仙的姐姐。分明就是个青面獠牙的吊死鬼,那条鲜红的长舌头挂在胸口还滴滴答答地滴着血,那一双没有眼黑得白色同仁直勾勾地盯着他,脑袋以一个诡异地速度来回得晃动。
刚才的那感觉根本就不是什么头发扫在脖子上,那就是她舌头垂在自己脖子上随着脑袋来回晃动而产生的瘙痒感。
“你是什么鬼东西,我姐姐呢!”姜九州在初步的惊吓过后逐渐稳定了心神,那只被他甩出去的吊死鬼趴在地面上,发出“咿咿呀呀”的笑声,一双手上十根手指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掰断,每一根都向着不可能的方向弯曲着。
“嘻嘻嘻。”女鬼口中滴血,白色的眼仁依旧那样死死地将他盯着,又怪笑了两声。脑袋一歪,整个身体“咯吱咯吱”作响,冲他缓缓地爬了过来。姜九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金光,左手剑指划过右手的掌心,然后扬手一挥。
原本是流质的血液却变成了数根尖锐的箭矢冲着那女鬼凌厉射去。女鬼看不出情绪,那嘴角忽然冲他张来一笑,就那一笑原本完好的皮肤瞬间裂到耳根。就算是姜九州这样从小就跟着巫女出去见识奇奇怪怪的魑魅魍魉,也不由得被这女鬼一副磕碜的样子感到一阵膈应。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重物,落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那术法结成的血箭尽数插在那来的不是时候的重物身上。那些血箭沾到重物的身上就重新变回了普通的血液,在地上落了一滩。
还没从膈应中回过神来的姜九州定睛看去,那竟然是石策的尸体!
石策被杀了么?他一时有些呆愣,那可是个在战场上从未有过失利的战神,如今就变成一具尸体冷冰冰地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石策变成冰冷的尸体不假,但是却不是再也站不起来。沾了他的血,那死去的将军好像受到了滋养,地上的血液被迅速地吸干。将军的脑袋“咔”地一歪,转了个三百六十度正面转到了姜九州的面前。
他铁青的脸上布满了伤痕,应是死前收到了非人的虐待。石策原本应该将僵硬的眼皮颤了一下,随后猛得睁开。同样是没有眼黑的瞳仁,白花花的一片,却叫姜九州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
那种恶毒和怨念,像是无数冰冷的手要狠狠掐断姜九州的脖子叫他觉得喘不过气。低阶的怨灵只能通过恐怖的外貌干扰对方的心智,叫人在内心中生出恐惧后再使他产生种种幻觉,最终死在自己的手里。
说到底是假的,只要你不怕他,他就拿你没办法。若是方才姜九州的那点血摔倒女鬼的身上,那女鬼的魂魄基本上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而石策生前英勇无匹,就连死后尸身所化的凶尸那股气势也霸道无比。即使样貌同生前区别不大,远比一般的凶灵鬼魅要难对付的多。
身后的女鬼好像很兴奋似的,口中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石策的身边。那原本应该凶恶的鬼魂在石策的面前却温顺的像个千娇百媚的姬妾。
她用脑袋磨蹭的石策的小腿,一双残破的手臂搂着石策小腿,看起来像是在献媚。可是化成凶尸的石策依旧有着自己的品味,他怎么可能容许这么个丑东西和自己如此的亲密?
于是那只青灰色的手一下子拽着女鬼的头发就将她举到了半空当中。那女鬼没了方才的其实,发出“咿咿呀呀”哀求般的叫声。却是整个鬼魂在半空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全然不敢反抗。
石策仰头,一张嘴张大到了不可思议,将那整只鬼魂都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