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四章 罗玄州的过往(一)
雾北2025-07-02 20:382,155

凤国的大雪比以往任何一年下得都要大。鹅毛大小的雪花片一片又一片接连落到了孩子的睫毛上,那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便“扑簌簌”地掉了一地。连睫毛都能挂上霜雪,其他露在空气中的部位便更不必提。

  很快他的肩膀上就积攒了一层暴雪,被他的体温捂得化了一些,却有更多的往雪花压到了他的肩膀上。融化的雪水像是蜿蜒地溪流顺着肩头流下,将孩子原本就不厚的衣衫浸透。

  明明是数九寒天,然而孩子的身上只有一单薄的衣衫。好几处洗得发白,还带着满满的补丁。下雪天的景色最是好看,孩子多有玩心,大概这个时候是想出去堆个雪人什么的,却是缩了一下,眼中的光彩也不自觉的黯淡了几分。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是养在清水中的一对黑珍珠。纵使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仰着脖子向外张望。

  “小州,咳咳,咳咳咳。”屋内的女人传来一声呼唤几声咳嗽。孩子听见身形蓦地晃动了几下,随即匆匆忙忙地朝着屋内跑去。女人扶着墙壁站着,脸色明显是不好的,手上却拿着一根已经快秃了的鸡毛掸子。

  看到孩子跑进屋内,女人的神色并没有多少的欣喜,显然不是因为害怕孩子着凉才将他叫进来。

  孩子眼神一瞥就看着女人手上的那根鸡毛掸子,他心底或许是有些害怕的,却恭恭敬敬地拱手,喊了句:“母亲。”体态温顺乖巧,半点错处都叫人挑不出来。

  女人的怒气却没有因为孩子的这份乖觉而有半分的熄灭,反倒是越烧越旺,手中的鸡毛掸子往桌子上一敲:“你怎么不去上学?”这话问的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外头已经是大雪阻路,哪里还有学堂会开着等着孩子们去上课呢?

  孩子却似乎已经对女人的责问感到见怪不怪,自觉地跪下,一言不发。长大之后的冷俊性情在这样年幼的时候便已经显露了端倪。他这样安静的跪着,却不知道是触及了女人的哪根神经。

  只见那似乎病得面黄肌瘦的女人将手上的鸡毛掸子高高抡起,毫不留情地就往孩子的肩上抽了下去。“啪”的一声,白嫩嫩的皮肉立刻鼓起了一道红痕。

  其实如果看的仔细些便能发现在那衣服破了几处小洞的当口,还能看见已经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成青紫色的痕迹。显然也是叫这个女人给打的。

  只不过这孩子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倔强,硬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承受女人不知何处而来的滔天怒火。以及那怒火化作一下又一下抽打下来的鸡毛掸子。

  “为什么不去学堂,为什么不去学堂?!你知道娘挣几个钱供你读书有多难吗?你怎么可以逃学?你怎么可以不珍惜?你这个狗崽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女人披头散发歇斯底里,执着鸡毛掸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整张气成猪肝色的面容将她原本暗黄色的皮肤都给遮掩了过去,几乎与她身上那件暗红色的布衣融成了一体。

  打了十几下后看到那孩子跪着闷不做声,女人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光光是每意思也就罢了,她手上的鸡毛掸子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女人也像是被抽走骨头的柔软棉花,歪歪斜斜地就要晕倒。

  这是原本一直十分沉默咬牙忍耐的孩子眼中飞快闪过慌乱,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跑过去想将女人揽在怀里。可是女人的身体再瘦弱那也是个成年人。这孩子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如何能够抱得稳?

  反倒叫这女人的身体压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好在女人的脑袋还是怏怏地枕在他的两条大腿根部。只不过那不甚清明的眼睛里此时落出两行浑浊的泪水,她仰面躺着,颤抖地说道:“小州啊。”

  “娘,我在。”他抱着娘亲的头,顾不得去揉摔疼的屁股,只能定定地望着娘亲的双眼。女人抬起自己右手去抚摸罗玄州的脸庞,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阿州啊,你要好好念书啊,娘这一辈子所有的指望都在你的身上了。娘可以过得苦一些,但你一定要有出息啊!”

  这女人其实也不过就三十出头,但是这样一幅泪流满面皮肤蜡黄的模样却生生叫她看起来足有五十岁。那一双手抖个不停,被罗玄州握住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

  其实学堂不上学这件事情他是同母亲说过的,更是怕母亲忘记了,特意写了一张纸条贴在母亲的床头。母亲是个可怜人,这他一向明白。

  少年时代的母亲也算是某个小世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因为爱了一个男人毅然决然只身来到了这个小村落。与所有不幸的故事都一样,世间大多薄情郎,母亲因为同家中父母决裂的缘故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富裕,再也不能任由那男人挥霍。

  一个在家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在十余年间为了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孝顺公婆,操持家务,那一双手也逐渐开始长了茧子,变得粗糙起来。雪肤貌美柳腰也终究敌不过重重家务的操劳。没有日夜的干活,将母亲所有一切天赐的美丽都给夺走了。

  她虽然有勇气为爱人私奔,但骨子中却始终是个饱受的闺阁女子。她相信死心塌地为一个人付出,哪怕对方的心是用石头做的那也总有一日能被自己捂热。加之成亲的前两年两人的感情也算得上是恩爱,因此所有的付出在母亲的心中都如同是一坛陈酿,会被自己越酿越香。

  这所有一切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在那一日她去买布的时候无意间进入了内室,撞破他与那年轻貌美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翻云覆雨滚到了一处时尽数破碎。

  无助,痛苦,愤怒,绝望将她最后骨子中的那点骄傲统统撕碎。原来她亲手酿造的不是什么陈酿佳肴,而是噬骨的毒药。过去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可笑。

  父母离去之前的痛骂和诅咒都变成了现实,变成了她眼睛中止不住地泪水,一点一滴地往下流淌。

  可是那个男人却没有丝毫地悔意,反倒是体贴的为那妩媚的女子披上外衣挡在那女子的面前。她原来以为他是她的守护神,却在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他守护着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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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女有思:腹黑将军太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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