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成站在楼下满脸的寒意，身边的罗玄州脸色也不甚好看。
“姚将军。”罗玄州惨白着脸，声音中压抑着极大地情绪，“你可知道你这样离开意味着什么？”
站在楼上的我戎装加身，手上拿着的是调动石家军的特质虎符。这也是石策给我的，磨蹭上头已经有些粗糙圆润的纹理，带着古朴厚重的历史气息。此刻捏在手里，上头仿佛还带着那人攥过的余温，一点一滴地传过来，像是一根细细扎进了我的心里。
那种疼痛在我的身体里不断地发酵，若不是石策的尸身尚未找到。尚且有一个下落不明可以供我聊以自慰，只怕我此刻就已经发疯了。
我幽幽开口：“罗玄州，你可知道，他出事了。”
“我们把酒言欢的那日我曾希望你对我吐露实情，可你假借酒劲装疯卖傻。你知晓一切却将我蒙在鼓里，那是君上的旨意，我怪不了你。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没有机会再劝我什么。”
罗玄州仓皇地摇着头，一双眸子中竟透露着满满的惊愕与不信：“你说的是谁？是石策？”
我将眼睛闭上几秒，不置可否。他真有些着急了，向楼梯上走了两步：“你听我说，••••••”“够了。”我睁开眼，满目的冰凉：“让开！今天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他抬起的脚还没有落下，向我伸出的双手也来不及收回，面上的表情又伤又痛：“那人对你来说，竟这般重要？”我紧闭着嘴唇不答话，右手一抖，华光一瞬便直指他的鼻尖。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站在楼下一直没有作为的王守成这时却开口了。那双狭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奇异的色彩。
他站在那儿说：：“姚将军，我不会武功，也对你没什么威胁。但我这里有一些话，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移步一听？”
我皱起眉头，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狐狸耸耸肩，两手一摊好似无可奈何：“将军今天要走，自然是谁也拦不住。可若是因此闯出什么懊悔终生的祸事，也不知石将军泉下有知是否会怪罪将军你呢。”
这老狐狸惯爱故弄玄虚，一番话说的慢条斯理。我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却被他的一番话说动了心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就类似于你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改变，却依旧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看。
于是只有我俩独处的小密室中，王守成显得丝毫不担心。他两只肥胖的大手对插在袖子中，那张原本总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大脸上现在竟然露出几分正气的神色。
他轻轻地喊了一句：“殿下。”
我好笑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德音殿下，你不需要同老臣装疯卖傻。许多事情是您不方便知道的。您只要知道，君上为您安排好了一切，您只要跟着走，所有的人都会平安无事。”他不似往常，甚至有一丝淡漠。
“那石策呢，石策也会？”
“殿下！”他突然拔高了声音，“您贵为天家的公主，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份！”这个父亲身边最近的宠臣，这个臭名昭彰的大贪官，此刻却用着一种淡淡不屑地眼神将我望着。
这让我觉得在他那厚重的躯壳下，远扬的名声里，必然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我冷笑：“他是我的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眼睁睁眼中他死去不伸以援手，这便是你所谓的注意身份？！”
他没有在意我的态度，却是低声同我道：“您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君王有什么心思，却需要您的三思。没有哪一国的公主可以下嫁武将做小妾，甚至若是君王早有疑心••••••您是聪明人，应当能知道我的意思。”
父王对石策有疑心？！我这话自然不可能当着王守成的面说出来，君王的心思岂可暴露在人前？却是让我的心里兀自震惊。早就知道父亲是个杀伐果决心思多疑的男人，却不曾想石策世代忠良竟然也会惹来父亲的怀疑。
这也难怪，世代手握重权，到了此代更是受到了万民的推崇。王守成的话是变相的告诉我，不要将把柄扔给那个对着石策有着疑心的君王。虽说石策是武将之首，但是若是猥亵公主那必然也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端看君王是想还是不想。
“君上说，若是您离开此地，那石家可就要蒙受灭顶之灾了。”
我的脸色煞白，拳头攥的死紧，安静的空气中都能听见指节被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那双藏在暗处的君王之眼，现在像是一条毒蛇般的死死缠绕着我。我听见我的声音虚弱无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父王这回，是存了心思叫石策去死？”
却见王守成摇起头来，露出一抹笑：“这怎么可能，那石将军毕竟是国家的栋梁。他遇上这样的事情确实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再说，这普天之大，谁能想到有人真有能耐在战场上叫石将军吃亏呢？”他耸了耸肩膀，“君上想必不会那么容易叫这样的人才就此死去，但是究竟是不是石将军命该如此，又有谁知道呢？”
石策。我捂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原来北边的战略只是一个幌子，怕是水灾也是父亲早早派人做好的假象，具体这个计划如何实施，我不得而知。
但我却明白了，父王从来没有打算让我真正直面战场他只是想我做个幕后的收割者，享受着由石策为我立下的胜利果实。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头好像被雷电劈过一般，想起石策在我临行前的嘱托，想想身边这支无往而不利的最精锐的部队。他不可能不知道父亲的谋划，他肯定也明白我处在安全的地带，却还是把所有的保障都留给了我。
一时间愤怒和喜悦在我的心头交织，喜得是那个看似粗犷的人却心细如发的要将我呵护至如此地步；怒得是他的隐瞒和不信，他是了解我的，应当知道我绝不可能接受他性命相搏的战果。
可这两种情绪最终因为对他生死未卜的担忧而在心头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