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州,是一个真正恰如其命的地带。
它坐落在凤国的最北部,是这次水灾受难极为严重之地。据说水灾发生之后,哀鸿遍野,无数百姓妻离子散。不幸遇难的与世长辞,侥幸活下来的人生不如死。
而我带领的军队,正是要前往此处。与我同行的还有朝堂之上的另一位将军,他叫罗玄州。
至于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是从身边人的口中寥寥听来“青年才俊”等等的只言片语。我其实心里感觉甚是不解,陈国好歹也算是我方劲敌,百年大国。我还隐约听说他们朝中有一位奇人,奇人为谁,不得而知。
而石策擅长用奇兵,做奇袭,攻其不备,石家的军队更可谓是攻无不克的虎狼之势。这样大的一场仗,父王为何会启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又为何会给我这样一个毫无征战经验的女子按上一个将军的头衔。
我扫过身后站得笔挺的石家战士,他们年纪相仿,身材相似,面上的表情更是极为一致的目光炯炯。透露着他们良好的军人素质。
这样的一支军队,若不是石策在背地里早就给他们下过指令,他们必然不肯像现在这样站在我的身后,跟着我一起行进。
可让我更不解的是,我和罗玄州为何被单独指派到那样远的地方。那里方才发生过水患,民力和物资都处在极度空虚的状态,几乎就是个一击即溃的大漏斗。若我是敌方的将领,十有八九就是从那里开始发动猛攻。
如果让我们提前赶到那处是为了早作埋伏,以防敌人攻击我们的软肋。那这样的重任,就更因为落在石策这种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肩头上,却为何只动用了两个经验不足的年轻人?
我看不懂父王的意图,看不懂要去遥州,更不懂石策早晨那莫名的反常。但心中却隐隐开始觉得我的第一回出征背后,除却外患,似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力量在背后操纵着什么。
目光从身后士兵的面上挪开,掠过皑皑的白雪,掠过交错的树木,落在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石策,不管那力量要操纵什么,要如何操纵,你都要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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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姚被静静地安置在了萧碑泰的房间,云间鹤的脚步极轻。他的眼神落在这个此刻成为国母的女人身上,语气淡淡:“娘娘早已无碍,不知这场人事不知的戏,娘娘还要演上多久。”
疑问的句子,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床上的人双目缓缓地睁开,那双原本美丽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就像是燃烧尽了的白烛,空流一地的灰烬。雀姚转过脸看着那个看起来病怏怏的男人:“千秋口中那个陈国的希望,便是你么?”
云间鹤的唇角天生就向下斜着,这让他整个人在不笑的时候显得越发清高冷漠:“希望是命数,我充其量只是替陈国延续命数的媒介之一,并非希望本身。倒是你。”他将视线重新放回雀姚的身上,“你的存在,才是那个希望的燃烧之源。”
“呵,希望。”雀姚勉力将自己的身体撑直坐起,长期卧床已经让她身体的肌肉退化了不少,就连做这样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觉得费劲。
她抓紧身下的锦被,指节苍白,云间鹤继续说道:“对,希望。我不想和你说太多的废话,你心里的仇恨,应该足以支撑你去做这件事情。好好引导萧碑泰,只有陈国强大,萧玉的死才算不枉。”
“凤国的王都被看管的太过严格,又有战神石策坐阵。我们安插在王城的卧底近年来叫石策拔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几支也只是坐着不轻不重的职位。现在旧王刚死,你选择这个时候和凤国短兵相接,当真是在帮助我儿?”雀姚冷笑,“怕不是狼子野心。”
“多与不做,端看你自己。娘娘,好自为之。”他向来不喜欢和愚笨的人说话。而久处后宫的女人就是愚笨之中的佼佼。自以为看透一切,盘算着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却是连真相的冰山一角都未曾摸到。
他当是怎么样的一个奇女子,能让以专情著称的陈国大王将感情从妹妹身上抽出一部分加以投入。却不曾想,也只是这么个自以为是的蠢笨货色。
正巧此时,得知母亲回国的萧碑泰匆匆赶来,和正欲离去云间鹤撞了个满怀。少年帝王虽然看着精瘦,却是一身的肌肉着实是有几分分量的。带的国师踉踉跄跄跌坐在了地上,惯性驱使,竟成了两人交叠相拥的暧昧姿势。
这个孩子冒失又骄傲,这是云间鹤早已领教的事情。而冒失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太不像话了。他的身子骨向来柔弱,经萧碑泰这么一撞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双眼发黑。纵使是云间鹤这样自认为情绪极淡的,也不由得觉得心火大盛。
可无奈何被这傻子撞得七荤八素,一时半伙儿竟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而萧碑泰虽然从来和这个国师不太对付,觉得他阴柔漂亮的像个女人,说话又喜欢留半句,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实在是牛逼哄哄的让人讨厌。却知道这会是自己犯了错,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骑坐在云间鹤身上,很是直肠子的认真思考着。
显然他忘记了论起阴柔漂亮像娘儿们,他才是当仁不让;比起鼻孔朝天牛逼哄哄,恐怕那个受尽他欺凌的姚宝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投上一票。
“混账东西,这成何体统,还不下去!”过了好半晌云间鹤的眼前才恢复色彩,却还发现这个要了命的小祖宗还赖在自己的身上。那一股火便再也忍不住,少见的骂起了人。
萧碑泰难得没有和他顶嘴,一边别别扭扭地说:“对不住。”一边别别扭扭地从他身上翻下来,伸出手去搀扶他。而就在搀扶到一半时,只闻得里间雀姚地呼声:“泰儿,是你回来了吗?”
“轰”地一声,年轻帝王呆愣在原地,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可怜云间鹤猛然失去了助力,又是一个屁蹲坐回了地上。腿上又被心急如焚要去查证声音来源的萧碑泰踩上了一脚。
所以说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要放着深山里舒舒服服的隐居生活不过,来扶持这么个玩意儿?据说,这一度成了困扰云间鹤的最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