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策走后不久,月已行至中天。云间鹤原本盘膝于地闭目修养,忽感空气中飘过一阵妖氛。他心中有感,双眼缓缓地睁开,仰头往天空中望去。
只见原本应当如同白玉制成的圆盘似的明月好像被一层红色的薄纱笼罩了起来,透露着一股诡异的腥红。天生异象看得云间鹤心中震惊。
若是一般情况之下月亮都应当是洁白的,而每一次血月出现,伴随而来的都是难以名状的灾祸。就好比萧玉尚且在世时,他辅佐在侧变曾经见过两回月亮呈现血红之色。
一次是王城之内,土龙翻身,那一回的震动将王城之中的大小建筑损毁了半数,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而后来他们才知道不仅是王城,陈国的国内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出现了规模不小的地震。
最严重之处几乎是一个城市都被损毁在了倾塌的高楼之下,能逃出来的百姓寥寥无几。尸横遍野,百姓嚎哭,周边的小国看见陈国陷入此等的劣势纷纷蠢蠢欲动。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在灾后重建还没有开始着手进行之时,紧接着天上月亮便又红了一回。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一回萧玉聚集了国内的能人异士,以他云间鹤为首聚在一处对于各种可能出现的灾难进行占卜。却还是没能阻止忽然爆发的瘟疫在国内四处蔓延。
王城因为事先有了准备,因此瘟疫的势头并没有太过猛烈。但是却好像因此惹恼了吞噬人生命的瘟神。他举起自己索命的镰刀,疯狂地冲入那些刚刚蒙受了劫难的城市里头收割人命。
那几年几乎是陈国陷入最低潮的境地,也刺激了周边小国们蠢蠢欲动的心。只不过看起来已经被灾难和瘟疫消磨地不堪一击陈国实在是像极了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
饥渴的小国们都奋力地长大了自己的嘴巴,想要一口将这块肉吞下。哪怕是吞不下,也要尽力地多吃上一些才好。谁都不愿意将这样资源丰富,土地辽阔的百年大国拱手让给别人。
好在还有人的贪心,叫那些将贪婪目光投射在陈国之上的小国。在还没有真正举兵进犯,甚至是在进犯的路上便遇见了怀摆着相同目的的军队。遇见之后到处都是仇人,还未曾给陈国雪上加霜各自便都先打做了一团。
他们这样的龙虎斗留给了陈国喘息的时间,加之萧玉的才能是连雀楼云都不得不赞叹的存在,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了一点喘息便足够萧玉为陈国的翻身做出充分精密的盘算,更何况他的身边还要带上一个同样能才不凡的云间鹤。
如今在凤国的境内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云间鹤的心中不知是应当欢喜还是应当悲哀。就自己作为辅佐过陈国两代国君,并且与其中一位有了进一步私情的臣子来说,这样一个拥有不可化解仇恨的敌国蒙难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况且萧碑泰才回到陈国,在姜九州的帮助之下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王位也并非是难事。那当务之急便是做出点政绩以来稳定陈国动荡不安的人心。先前败在凤国的手中,若是因此能够捞上一笔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没有比这个更能叫萧碑泰建立起他的威望。
只是,只是••••••
萧玉已经死去许多年了,同样的,萧梧也是。若说真的能够算得上纠缠在上一辈根源之中仇恨最无法化解的也应当是雀姚。只不顾雀姚作为母亲一般的存在曾经抚养了德音公主这么多年,要攻破凤国伤害到已经位处凤国将军之列的德音公主,她心中的仇恨是否也有可能被她的母爱化解?
就算是王,在经历上一回的生离死别后,也不会再狠得下心要伤害那可爱公主的所在的国度吧。
究竟要不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石策?云间鹤的目光中满是矛盾和复杂,心中天人交战甚是犹豫不决。
就在此时,方才出去寻找食物的石策手上提着两只野兔,怀中抱着一堆说不上名字的菌菇野菜从远处走来。他脚下的步伐迈得极快,云间鹤原本就是心中带着满满的犹豫最怕看凤国之中的好友。
偏生石策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看着云间鹤端坐在地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还以为他是饿得急了。对于自己归来翘首以盼,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等走进了石策笑着对云间鹤说道:“都一天没吃饭了,这都给我饿得两腿颤颤。你是修道之人,应当是不吃肉的吧。我别的本事没啥,但是对于这种大山里面的野菜菌菇之类的还是了解不少。放心,不会毒死你的。”
这话说得不假。云间鹤看着石策手中的那些菜品果真一点带毒性的都没有,又感叹于他对待朋友的心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在德音公主的面子上,虽然明知道自己是陈国的国相,却能做到如此的体恤。
这样一对比,顿时觉得方才想要隐瞒的心思实在是配不上自己多年的修行。
“将军,鹤有些话想同你说。”云间鹤被石策的举动感动,神色又是复杂又是愧疚,但是这话刚开了个头便被打断。石策挥了挥手,一边利落地蹲下给野兔开始拔毛放血:“啥话都别现在说,等吃了饭要我听你说一夜都没有问题。”
云间鹤哑然失笑,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安静地坐在一边。他看不得这样血腥的画面,便将头撇了过去,引来石策轻轻的一声笑:“你倒是好玩儿,人命能够在手上沾染,却看不得我杀兔子。”
云间鹤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手的鲜血,如同叹息般地说道:“为人臣子,为君王出谋划策,那是不得已。为人好友,为友人尽心尽力。血流成河从来不是我所希望我所想见,却是不得不跨出一步。将军你选了凤国,我选择了陈国,我们都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