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久违地下床走动时,才发现其实有一个人早早地便守在了门口。望着那张漆黑麻乌的老实脸,我心头不由一阵心绞痛发作:“黑兄,敢问你在此多久了?”黑阎王蹲在地上,满脸的横肉抖了三抖,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容的:“没多久。我什么也没听见。”
后半句话说的且不如不说,不说还好,这一说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尴尬了。
瞧他脸上的表情甚是纠结,要不是我和石策曾经奋力救过他和一干乡亲。怕不是要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伤风败俗的东西。
我在心中打着腹稿,想着要用什么样的口气同说辞同黑阎王打个哈哈,好叫他忘记方才听见的辣耳朵的东西。结果我腹稿还没打完,石策走出来,带着一脸的餍足:“你怎么在说些什么?”
在说些什么,再说些有关于人类生命的大和谐。我暗暗苦笑,那厚脸皮的石策完全没有感受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或者说因为他的突然插入反倒叫我们之间原本那种无从开口的气氛从中打破。
黑阎王这时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从尴尬转到焦急:“出事儿了!那位大人在铁匠铺遇上个人。那人一见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便要抓他,现在两人打起来了。”
这世上还有这样奇怪的事情,虽说那阴史长得是有点对不起观众。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吧。我抬眼望向石策:“怕不是他曾同我们说过的,勾结恶鬼之人出现了。”“恩。我想的如你一般。”
黑阎王完全听不懂我们之间在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后在一侧看着我们。我知道事情不简单,怕是时久生变。也不知道这黑脸大汉在门口蹲了多久,怕是再不快点两人之间都该打出胜负了。
我对着黑阎王一点头:“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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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风和煦,两排青砖瓦房泛着淡淡温暖的黄。东家的媳妇儿挽着自己的丈夫缓缓从路的尽头出现,那新嫁的姑娘两家的红晕比涂了颜值还要好看。出于真爱之中的人,大多都是如此。
我同石策坐在一旁的青砖琉璃瓦做的屋顶上,两人皆是一副看戏的神色,就差手中抓把瓜子。原本我们三人走得脚下生风,就怕去的晚了两人之间都得两败俱伤。不管是折了阴史还是走了奸细那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可是真的当我们走到那边一瞧,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庞却甚是相熟。石策的眼神中渐渐染上了几丝玩味儿的笑容。黑阎王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却忽然发现自己身子僵得像是一块硬邦邦的铁。
“别出声。”收弹指的动作,我笑眯眯地跃上屋顶。石策看了看我,扛起黑阎王也往屋顶上一跃。
倒不是我二人托大,而是下头这个同阴史打得不可开交的人,是个老相熟的——罗玄州。我确实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却不曾想到两人在宫中阔别之后的第一场重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一般来说打斗之中的人都要口中呼呼喝喝地为自己加油助威,要是有别人助威那就再好不过。并不是我们爱看热闹,虽然这也是退避一旁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一点,他们打斗只是口中的念念有词往往便是心中出手的原因。
若是我同石策冒冒失失出手将两人隔开的,反倒是不容易从他们的口中套出真话。没想到却是失算了,下头一个是闷葫芦,一个是哑阴差,噼里啪啦打上了好一阵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
又看了一阵我有些不耐烦:“要不还是下去将他们隔开吧,都已经打了这么久,谁知道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呢?”石策没有回应我,还是专注地望着两人过招。罗玄州终究是凡胎肉体,在阴史不知疲倦,又毫无痛觉,就算被捅中了好几下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你能武艺高强,但是扛不住对方实在耐打啊。无休无止的攻势之下,罗玄州疲态尽显,我以手托着下巴有些唏嘘:“他这样的武艺放到哪里都该是个做大事的。”
“不单单是武艺。”石策笑了笑,在我眼前化作一道光影冲撞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剑势劈裂了战场,两个主角同时往后倒退了几步。罗玄州正面有愠色,抬眼看见来人竟然是石策,那点愠色便很快被讶异掩饰:“石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阴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那张死鱼一般的脸上弥漫着死气却叫人感觉好像是翻了个大白眼。“嗨罗将军,许久不见了。”我不甘寂寞,也走了上去。谁知他原本还算是正常的神色一见到我竟然就沉了下来。
我悻悻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回忆着自己是否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却是前思后想不得而知。要说真的得罪,那便是我叫石湘假扮自己将他骗了一遭。想起此节,又想起他这样一个冷面的人在军营对我颇为亲近,免不得生出了几分心虚。
正了神色,我冲他拱手:“那件事儿,真是抱歉。可是兄长有难,我不得不那么做,还望罗将军谅解。”听到了我的道歉,罗玄州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眼神落在低垂的右臂上,又是一沉:“宝••••••公主,你的手臂这是?”
“唉,这不是之前和这里的东西交手吃了点亏。就是折了而已,没什么大事的。”我将自己的右手甩了甩,唬得石策上来将我的身体扶正:“不要胡闹。”我们之间亲密的举动尽数落到了罗玄州的眼里,那原本就已经沉沉的眸色此刻却像是被一片冰雪覆盖的莽原。
这样的眼神原本就适合他赛冰似雪的气质,完全没有违和感以至于叫人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声音就像他的人冷得像是一块冰:“宫中因为公主出逃的事情几乎是要闹得鸡犬不宁。看来公主在外头也未曾消停。”
可不是未曾消停么。我的嘴角扯了扯,心想这人猜得还挺准。这不消停的将自己做成了一个肉包子,还巴巴地打了狗,那可真的能算是不消停到了极点。但是这话我当然不能直接对着罗玄州说,终于岔开话题问:“不说我了,说说你。老罗,好端端地怎么和人动上手了,还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