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本公主如同漏了一般流了超过每个月几百倍的血流量之后,竟然还能在众人齐刷刷地注视着我目光中不负众望地张开了老眼。
虽然,一下子看到那么多人,我两眼一翻又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于是闲杂人等被雀姚拿着大鸡毛掸子一股脑儿地给轰了出去。
等我再次醒转,入目的低垂的红色沙幔上绣着凤凰图,和无数个平常我醒来的清晨没什么不同。
而隐隐作痛的伤口提示着我被行刺围攻并非是一场幻梦。
房间里头空空荡荡,被熏了极好闻的香料,闻着很是舒服。
雀姚撑了脑袋在桌上睡觉,看起来是累得狠了。
门口鬼鬼祟祟地蹲了好几个人,还有个在探头探脑。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干得发烫,只得用力拍拍床沿。雀姚被响声惊动了,蓦地抬起脑袋。
当她看到我坐在床上的时候,一时间竟然呆了,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我瞧见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水气,如同蒙蒙的雾攀上了纯白的陶瓷。
我不由有些心疼,用干涸的嗓子勉力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依稀可辨地:“娘。”她自从回了宫,就再不许我管她叫娘。此刻却破天荒的没再和我计较,像是从梦中被人惊醒一样的打了个哆嗦,接着手忙脚乱的端了托盆走到我的床边。将水一勺一勺的喂进我嘴里。
娘这个字总是带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当有人叫一叫的时候,原本惶恐的心就会安定,原本冰凉的心也会变得温暖。她在意你的一切,包容你的所有,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给你最后的城墙,是你永远牢不可破的边疆。
雀姚是我的娘,是我这一生的娘。
当我喝下最后一口水的时候,喉咙间的灼痛感才慢慢地退下去。雀姚抿着唇,抬手细细地将我每一缕青丝都拂过,在一点一点地摸我的脸,好像有一个世纪都没有看见过我了。
我想在我昏迷的时候,她必然已经这样做过了无数遍。心头微微地发酸,我憨笑着拉过她的手:“别摸了,再摸我该成秃子了。”她含着泪却不自觉的发笑,在我拉着她的手上拍了拍。
我指指那扇站满了人门:“都是谁在那里?”
雀姚扯着衣袖轻轻擦拭着眼泪:“有萧家那小子,还有石策石将军,还有就是慕容雪和国公。”
我听到慕容雪不由皱了下眉头:“慕容雪怎么也来了。”雀姚神色浮现出几分感动:“那日你收到行刺,是慕容雪主动向国公请了缨得到了一支军队前去救你。”
这倒真是个教人吃惊的消息,突然想起在晕过去之间的那阵铁蹄,觉得这个消息大概也做不得假。
想到什么,我扭过头问雀姚:“可是慕容雪是如何得知我那夜没有回宫,她又为什么能找到城外去?”
年长的女官轻轻地摇了摇。
我的心突然就凉了半截。
那日石策在驯马场同我欲言又止的话,我好像隐约明白了几分。只是这个想法太为大胆又没有根据,使得我根本不敢深究。
我抬头盯着天花板,对着雀姚淡淡道:“先扶我去拜见父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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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老哭包父王真是从来都不会辜负我给他起的这个名字。此刻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口抹眼泪,倒也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不过石策是他的心腹左膀右臂,萧碑泰又是质子,说实话基本都算不得外人,丢脸丢在家里也就是了。
他一看见我的屋门打开,立刻哭天喊地地一路嚎着跑过来。我很是困惑,完全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那个九龙夺嫡踩着兄弟骨血发家的帝王联系在一起。
我让他抱了个严实,生无可恋地抬头望天。眼睛的余光瞥见那只不做好事的花狐狸很是自然地都开了折扇,挡在脸前,仔细地看还能看见两个肩膀在不停地抖动。
石策倒是没什么反应,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有意无意地在躲避我的视线。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我被他抱了一会儿,感觉有点透不过气:“父王,我想出去打仗。”
父王一听就跳开了,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焰儿,你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伤着脑袋了?要不还是叫御医过来在检查一下吧。”
我推开雀姚地搀扶,摇摇晃晃地冲他跪了,想了想,又趴下去“砰砰砰”磕上了好几个响头。父王一看就不干了,上来要拉我,我反握住他的胳膊吃力地摇摇头:“在我小的时候,还在梨花坳生活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有个很穷的人家。他们祖祖辈辈一路逃亡逃到在梨花坳,其中饿死的,累死的,被兵荒马乱践踏死的不计其数,随后只剩下了孤儿寡母。每天只能靠别人家给的一口剩饭过活。”
“那家人的儿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子,手脚却不如他的脸蛋那么干净。隔三差五就要去别人家摸点东西,邻人看他们母子可怜,偷点不贵重的东西也就由他去了。”
“可有一回。”我脑袋有点发昏,身体不自觉摇了摇,闭上眼睛缓了缓,“有一回他偷跑进了皇书私塾,偷了某位公主的簪花。去典当行换钱的时候当场就被发现了簪花上的皇印。那孩子哭都没哭一声就被打死了。”
“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这个世界战争不再兴起,骨肉不再分离,想合家团圆的都能得偿所愿,这世上的人民不再颠沛流离。”我认真地盯着我的父亲。
却见他也敛了刚才的悲色,缓缓地站直了刚才俯下的身体,居高临下语气变得冷若寒冰:“荒唐,开国以来从未听说过女子出征的先例,更何况你贵为一国公主,如此抛头露面是要让别国笑话我国无人?”
我目光没有惧怕地盯着他:“父王还记得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空气瞬间就凝固了,高大的男人面色铁青眯缝着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半晌闷哼一声撇下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