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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酵后，网友们对这件事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尽管在这场闹剧里没人受伤，更没引起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但大家还是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口口声声没堵塞交通，那那些被迫走机动车道的行人怎么说？这还不算恶劣影响吗？】
【这群老登心理素质太强大了，就应该停发养老金，让她们喝西北风去！】
【到底是老人变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知道这群人聚众集会的目的是什么！】
【要我说，这个团长肯定是仗着自己在审计局的女儿才这么做的，她只是个小小的科员就这么大本事，要是万一将来当了局长副局长可怎么办？社会完啦！】
……
很快，新闻的重点就从“暴走团挡路”转移到了我身上。
这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
没有比我更惨的人了。
无缘无故被亲妈叫过去当挡箭牌。
被扣上了个助纣为虐的名头不说，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对我来说，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摊上了一个蠢笨如猪、拎不清的母亲。
一夜之间，这件事就冲上了热搜前三。
同事早早给我发来消息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领导都偷偷给我打起了预防针，说组织上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明天可能会叫我进行谈话。
一时间，我无比烦躁，一个头两个大。
一门之隔，我听到我妈在跟别人打电话：
「红姐，你怎么没跟我说集会要报备啊？忘记了，好吧好吧……」
「我看到了！虽然有人骂咱们，但也有更多同城的人注意到咱们了不是？这次你联系的广告费能结了吗？50什么时候能给我？我想了想，咱们确实也有问题，这样吧，下次选个人少宽敞的地方，行不？」
「我没安排你！我哪敢安排你呀好姐姐！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主要这次给我女儿带来的影响有点大，我听说她们领导都知道了。」
「行，我怎么样都可以，您安排，有事儿联系我，我保证在！」
听到这话，我满脑子都是疑问。
警察不是说暴走团团长是我妈吗？她现在又为什么需要对那个所谓的红姐这么毕恭毕敬？
难道……红姐是怕自己受牵扯，才把我妈推出去当团长的？
这么想着，我一把拉开门：
「妈，你这个什么暴走团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好好讲讲。」
之前虽然闹的不太愉快，但毕竟是母女。
她看着我的表情，咽了口唾沫：
「行，我给你讲……」
听她絮絮叨叨了半天，我才好容易抓住点重点。
原来从头到尾，暴走团的团长都是红姐一个人，而我妈之所以在那天的活动里会担任团长，只不过是因为跟她关系好，人家“赏赐”给她的而已。
我妈叹了口气：
「要怪就怪我，偏偏我担任一日团长的时候就出事儿，朱红训斥了我半天不说，还停了我三次活动，看看，这150又挣不上了吧。」
我拧了拧眉头：
「150？」
「你们暴走团，还挣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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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了点头：
「是啊，你不知道，我们出去活动不光是为了锻炼身体，你朱阿姨上次提议，给团里接了她家楼下店铺的宣传，我们举着横幅走一走就能赚钱，一场活动一个人能赚50呢！这可是商单！能买多少鸡蛋啊？」
「队伍散了可就很难聚齐了，要是因为几个上班的小年轻破坏了我们的队形，拿不到钱怎么办？一个人50，我们一批人可就是两三千块钱。万一人家这次不给钱，我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我叹了口气，劝道：
「行了，这次的哑巴亏吃就吃了，以后别跟她们牵扯了行吗？算我求你了，不然我的工作怎么办，难得真要我被开除你就满意了吗？」
我妈没吱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着什么，不知道又联系谁去了。
我返身回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一心只为第二天自己的命运而担忧。
可是不管怎么装鹌鹑，该来的总是会来。
第二天我刚走进办公室，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光。
更为默契的是，本来闹腾的办公室在我走进来之后，彻底噤声了。
我又不是小孩，自然能懂他们的意思。
看来，只短短两天的发酵，我就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空气一阵压抑。
大家不明所以，但都不自觉的疏远我。
就连平时跟我一起吃饭的饭搭子都找了个借口不肯跟我去食堂。
下午一上班，科长就沉着脸把我叫了进去。
刚站定，对方便开口了：
「小曲啊，网上那个视频你看到了吧？有人顺着人脸扒出了你的名字，又从公示名单上查到了你入职审计局的消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怎么解释？」
我脸色发白，声音也不自觉的发抖。
开玩笑，好容易奋斗了三年才考上。
这三年的每一个夜晚，我根本不敢停歇，连做梦都在刷行测和申论的题。
眼下，体制内的凳子都没坐热，万一被一撸到底，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也是赶到现场才知道的，这事儿确实是我妈的问题，我回去也教育过她了，但我也不知道视频会被传到网上去，更不知道会给咱们单位带来影响，科长，我和我妈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您能不能网开一面？」
科长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不是我网不网开一面的问题，你母亲这件事涉及到了暴走团和公众利益，已经在网上激起民愤了，影响很不好，现在局里领导也都知道这件事儿了，你母亲的情况我们理解，这事儿说白了跟你也没多大的关系，但该做的说明和该走的程序，你也得积极配合。」
「这儿有个情况说明表，你把该填的填好，一会副局长可能会找你，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连忙点头。
只要不开除我，一切都好说。
这边刚填完表，那边副局长就来人让我过去谈话。
保温杯氤氲的热气里，年过五旬的副局长推了推眼镜，开了口。
内容跟科长说的大差不差，无非就是让我做个说明和澄清，配合警方调查工作，别把事情扩大化。
至于具体的处理意见，还没人通知我。
但我知道，轻不了。
摆好思绪，正在桌前填表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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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联系人显示的是“妈妈”，我纠结了一下，将手机背过去没接。
可是一个接一个电话打来，整张桌面都被震动的嗡嗡响。
不带好气的接通后，对面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声音：
「你是她女儿吗？怎么给你打半天电话你都不接啊！你妈妈在楼道里晕倒了！你赶紧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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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我扔下表格就往楼下冲。
因为正值工作时间，幸好没太多车，一路畅通无阻。
可就在拐进巷子里，在距离我家小区只有两公里的时候，出租车一个刹车急停了。
司机划拉了下导航，跟我说：
「姑娘，你要是着急的话就下去走两步吧，看前面都堵成一片深红了，等半个小时也过不去呀！」
我赶紧扔下钱就开了车门。
为了节约时间，我还特意抄了条人行的小道，从别的小区穿了进去。
烈日下，我埋头跑酷，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湿了一大片。
等回到楼道时，才发现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妈还躺在地上。
我赶紧跑过去拍她，试探她的鼻息。
旁边蹲着的热心阿姨声音都有些发抖：
「丫头，你来的路上看到救护车了吗？我早就打过电话了，他们怎么还没到啊！不会被堵哪儿了吧？」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才出租车司机说的话，难道前面受交通堵塞影响的还有来救命的救护车吗？
疏散开周围人群后，我瞬间冲了出去。
刚出小区，就听到两个路人边走边吐槽：
「现在都是点什么人啊！一群死老头老太太，大早上的不在家歇着，跑到马路上挡路来了！」
「我看后面还有个闪着灯的救护车呢，他们也不给人家让啊！」
「何止不让呢，带头的那个还跟人家吵起来了呢！」
……
我脚下一软，抓住她问：
「阿姨，你说的什么老头老太太，什么救护车？」
路人吓了一跳：
「哎哟，你干嘛啊！前面那个巷子口不是堵车了吗？逼的我们没办法只能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回来，说是一群什么暴走团拒不让路，跟第一个司机吵起来了。后面什么救护车啊私家车啊，堵了一大片，有人报交警了，就是不知道交警什么时候来……」
我险些咬了舌头：
「我妈晕倒了，我们早就报了救护车，可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没来！我说呢，原来在这儿被堵住了……阿姨，她们是不是穿着蓝衣服白裤子？」
路人阿姨连连点头：
「你认识啊？那你赶紧去跟他们说说，别耽误了你妈妈的抢救！」
我拔腿就往那边跑。
越靠近风暴中心的地方，喧闹声越大。
远远的，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在走路、在锻炼身体，我们年级大了得走得慢点，什么时候堵塞交通了？这本来就是小区附近的路，又不是什么车来车往的大马路，我们走哪哪有事儿，让不让人活了还！」
「别以为我们年纪大了不知道，这时公共设施，谁多有权利走！难道只能车走，不能人走吗？那从此以后你们就把马路都搬到自己家供起来好了，谁也走不了了！」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了？你现在车上有病人吗？打开门给我们看看啊！别看我年纪大了就糊弄我，我可是见过好几次用这种理由试图打乱我们队形的人！耽误了我们的事儿你们赔得起吗？」
「行行行，别跟我说这么多没用的，你们说有病人等着就有病人等着啊？我今天还就跟你们杠上了，要么你们让病人出来，要么你们让家属出来跟我们说，我们就给你让道！」
这声音，可不就是那天正跟我妈打电话的朱红朱阿姨嘛！
8
我冲开人群，走向里面，试图看到朱阿姨的模样。
她哪有之前的温顺慈祥，活脱脱一个泼妇。
怪不得人家都说，现在的老人简直是“上车林黛玉、下车方世玉”。
她口口声声自己腿脚不好，但一点都不妨碍她越过前面几个私家车，攀上救护车车窗，向里张望。
主驾副驾没人，她竟试图打开后面的车门，亲自看看车里有没有病人。
她把自己折腾的大汗淋漓。
那一脸嚣张跋扈和你奈我何的样子，丑陋极了。
此时，已经被耽误了半天时间的医护人员等不了了。
他们不敢跟老头老太太动手，只能从车里拿出急救设备和担架，往我家的方向跑去。
就这种紧急关头，朱红还不依不饶的伸手拉他们，让他们“说个清楚”。
见状，我再也忍不了了，拨开人群冲上去，毫不客气的甩了朱阿姨一巴掌。
“啪”的声音落下，朱红哑巴了。
她懵了一瞬，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天杀的，这又是哪儿跑出来小娼妇啊！我比你妈年纪都大，你还敢打我的脸！老张、老李，给我报警！我要报警！」
怒气值窜到顶峰，我破口大骂：
「我可去你妈的！你还有脸报警啊？你们这什么破暴走团都堵过多少次路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真以为警察不处理你们是怕你们啊！你们知不知道就你们今天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触犯法律了，是要进监狱的！」
「这跟上次儿女把你们领回去可不一样，万一耽误了120的救治闹出人命，你真的觉得患者家属不会跟你们闹吗？见过倚老卖老的，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照你这么说，整个江城的马路都是你家的，你怎么不抱回家供起来？」
开玩笑，我不能扇我妈，我还不能扇你个死老太婆了？
我那一巴掌是下了死手。
相互作用力下，我的手也疼得发麻。
朱红更不用说，脸迅速肿了起来。
老太婆捂着脸，口齿不清道：
「关你屁事？你怎么知道那次的事儿？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打人？我可是暴走团的团长！」
人群里冒出几道声音。
【这女娃怎么有点眼熟啊？】
【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她，你们再看看啊！】
【这不就是美珠家那个当官的女儿吗？之前在文苑路她不是把她女儿叫过来给咱们撑腰，但是也没说出个什么嘛！】
朱阿姨冷哼一声，咬着牙，阴阳怪气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曲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你妈跟我可是好姐妹，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动手打我呢？还有没有点尊卑秩序了！等你妈恢复活动了，我一定要跟她好好告告你的状！」
说着，她就准备起身。
我顾不上那么多，一脚踹在她肩膀，让她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给老子滚！」
「你知不知道，你们拦着的这辆救护车就是去救我妈的！我妈高血压在楼道躺了二十分钟，要不是你们，救护车早就到了！」
「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就算不干了，也挨个去你们家把你们弄死！」
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本来围在朱红身边的几个老头迅速撤开了。
舆论话锋也转了过来。
【什么？美珠高血压犯了？赶紧让开，让救护车过去啊！】
【看，我就说不要挡路吧，朱红非不听，万一美珠真出什么意外了怎么办？】
【快快快，前几个车赶紧走，救护车快走！】
……
前排小车司机吃了个大瓜，忙不迭的迅速发动走人。
救护车司机看了我一眼，也迅速钻进车里，朝着我家的方向开去。
我深吸一口气：
「不是我今天要动手打你，实在是你们太过分了，我妈还是你们团长呢，你们居然就——」
9
朱红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笑出了声：
「什么狗屁团长？她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团长本来就是老娘的！你妈什么身份地位啊，还敢当我们暴走团的团长？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天要不是临时接了商演的单，我长了个心眼，怕第一次组织这种活动出个什么意外，你以为我会同意一个刚加入三天的人当临时团长吗？」
「那个大傻子，还以为我真跟她关系好呢，居然给我转了五百块钱，感谢我让她过了当团长的瘾！后来事儿闹大了以后，竟然还主动把你叫了过来给我们转移注意力，哈哈！」
「现在网络上骂名全是你们母女俩背的，跟我们这些参与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你个小兔崽子，曲美珠的孩子又怎么了？我认识她是干嘛的吗？我本来想给你点脸，是你自己不要的！还敢动手打我！今天我就替你妈教训教训你！」
说着，她就朝我走了过来。
紧要关头，我妈还在地上躺着，我哪有功夫跟她玩拳击的游戏？
我指了指头上的监控：
「没事，你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拍下了，等我妈脱离危险了，就等着坐牢吧！」
朱红不甘被我在众人面前下了面子，冲我仓皇离去的背影愤怒的叫骂着。
「脱离危险？小心你妈死在医院！」
「居然敢打我！」
「没见过你这种当晚辈的，太不像话了！你家大人都死了吗？没人教育你吗？」
……
等我跑回去的时候，我妈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上了救护车。
我也顺势钻了进去。
一路上，救护车呜嗷呜嗷的行驶着，路上所有车辆都冒着违章的风险让道，总算把暴走团耽误了的时间争分夺秒的抢了回来。
被送进急诊后，我才有空坐下来松一口气。
打开手机，除了单位同事领导的关怀，弹出来的其他消息就是全网铺天盖地的谩骂。
这件事已经在网上挂了好久了。
多亏网友们的深扒，我才知道朱红带领的暴走团有多过分。
她们不仅不遵守交通规则、倚老卖老，而且还经常携带音响、声嘶力竭的喊口号扰民、踹坏路边的公共设施。
更过分的是，她们走累了、走热了，就聚众到快餐店里吹空调休息。
四五十号老头老太太把本就不大的店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店员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
从那些被曝光出来的信息看，里面果然没有我妈的踪迹。
经过院方的紧急抢救，我妈成功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因为在路上浪费了时间，错过了治疗的黄金时间，她左侧肢体出现了运动障碍。
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偏瘫。
医生说，如果配合持续康复治疗的话，一般是能正常走路的。
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我就已经知足了。
相信她也一样。
我向单位请了长假照顾母亲。
好在领导知道事情经过后也很体谅我，准了我的假。
足足花了一周的时间，我妈才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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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醒来看到我的时候，还有点懵：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一边给她整理被子，一边没什么好气的回答：
「高血压，脑梗塞。」
她松了口气，像是在庆幸自己还有机会能醒来跟我沟通。
下一秒，她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媛媛，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天我躺在地上，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要跟你吵架害你生气，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能跟你闹别扭！母女哪儿有隔夜仇，你能不能看在妈妈是妈妈的份上，原谅妈妈上次的蠢事儿？」
我转移了话题，趁机问道：
「妈，我之前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加入那个什么暴走团的？」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还是乖乖回答了我：
「我在广场上踢毽子的时候，跟一个聊得不错的大妹子认识了，她跟我说加入这个暴走团能赚钱，最起码每天的饭钱有了，我就去了。」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家里，从来没有人陪过我。你在家里专心备考，我也不敢打扰你，只能出去跟所谓的朋友们一起玩，人越多，我越觉得自己不寂寞……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会是怎么了，就像被洗脑似的。」
「朱红跟我说，他们暴走团的宗旨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有挡着我们走路的人都该死。」
「好好的，问我这个干嘛？」
我“嗯”了一声：
「我刚才没说完，你的情况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一点，是脑梗塞引起的偏瘫。」
「不过医生也说了，情况很乐观，如果你配合积极治疗的话是能恢复正常走路的。」
「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那群暴走团所谓的好姐妹硬生生挡了十分钟路，救护车过不来，你本没有这么严重的，更不可能偏瘫。」
「妈妈，你后悔吗？」
说实话，跟她说这些的时候，我隐隐带了点幸灾乐祸。
我妈的脸从震惊、到愠怒，最后变成了绝望。
「我……我杀了她们！」
「悔啊，我怎么不后悔啊！早知道她们是这样子的一群不讲理的人，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跟她们一起走路的，现在好了……我这是自作自受啊！这个什么劳什子暴走团，真是害人不浅，我要报警，我要举报他们！」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感慨。
「朱红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她说她是故意设套让你当代理团长的，就是怕你们暴走团接商演这件事触犯法律，才把你推出去顶罪的……」
「妈，他们把你害成这幅样子，我要是对她们追责的话，你能跟我一起吗？」
我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能能能！」
「媛媛，妈妈错了，妈妈以后再也不犯浑了，妈妈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管妈妈，行吗？」
事到如今，我也分辨不出她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怕我丢下偏瘫的她不管。
但不管怎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遭罪。
很快，我妈出院了。
我在伺候她日常吃喝拉撒的同时，还不忘利用碎片时间收集证据。
我妈给我提供了她出事那天，暴走团微信群里参加那场活动的人员名单。
我向医院要了救护车记录和医疗报告，上面明确标出了在我家门口附近异常耽误了足足十分钟的时间，也标明了要是没有这件事，我妈的病不会这么严重。
靠着体制内的身份，我成功要到了现场视频。
朱红是怎么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救护车通过、不给让道，还指着我骂骂咧咧的。
高清画面从头到尾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拿着这些证据，我走向了法院。
起诉状一写，钱一交，就等着法院传票寄到双方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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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将以朱红为首的暴走团告上了法庭。
朱红作为组织者，承担的一定是主责，其他人作为参与者，也很有可能会追究连带责任。
暴走团微信群里，接二连三的成员将自己的传票发在群里。
他们不约而同的艾特了同一个人——朱红。
【@朱红 红姐，怎么办啊？没想到曲美珠还真把咱们告了！】
【就是！不至于吧！她不也没死吗？】
【我管她死不死！我不能去坐牢啊！我还得给儿子看孩子呢！】
【说得好像谁能去坐牢似的！我女儿也是体制内的，我怎么能给她抹黑呢！】
【@朱红 红姐，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们可都指望你了！要不是你一个人跑过去拦车，我们也不会被卷进来！】
很快，朱红回了消息。
【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一个人拦车？你们没在旁边帮腔作势吗？一个个现在看到官司就害怕了是吧？告诉你，我在法院认识人，我还就不信曲美珠一个瘫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
我把群里的聊天记录给我妈看。
要不是她实在克服不了身体的问题，我估计都能气到站起来了。
我妈咬牙切齿，盯着朱红的头像：
「媛媛，你记不记得这个事儿是怎么发酵起来的，不就是有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吗？这样，我想了好几天了，既然网络这么好使，我也要把这个事儿曝光出来，你给我拍个视频，我也要揭发这个所谓暴走团的真面目！」
我眼前一亮，二话没说就拿起手机对准了我妈。
我妈半坐在床上，举着身份证，从头到尾的讲起了这个所谓暴走团的事情。
里面不仅包含了我知道的部分，还包含了我很多不知道的部分。
视频一共录了4分23秒。
最后一个镜头，是我妈诚恳的对着镜头低下了头，完成了她的道歉。
我一个字没剪，将视频原原本本的发了上去。
为了营造声势，还买了流量和水军顶帖。
幸亏之前视频的热度还没过去，这么一发，又勾起人们对那件事的回忆了。
评论下一些闻着味儿赶来的网友仗义执言。
【吃一堑长一智，她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太傻了，竟然能因为一群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女儿搭进来，现在好了，自食恶果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谁不犯点错啊。最大的问题是那个什么朱红好不好，她家到底有谁在法院啊？这么牛逼？】
【我只关心一点，起诉了吗？恶魔暴走团伏法了吗？】
……
热度攀升。
不光朱红个人的身份信息，她子女的也被扒了出来。
甚至包括其他在一旁看热闹的暴走团成员，都被挨个找了出来。
12
没多久，我接到了朱红打来的电话。
她是直接打到我妈手机上的。
我接了起来，摁了免提，默默打开了录音。
朱红率先开口：
「美珠啊，你恢复的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我收到了你女儿发来的传票，我们群里还有很多人也收到了。我是在想，之前的事儿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大家都是老姐妹了，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
「那天我要是知道生病的人是你，我说什么都不会拦车的呀！你也知道，现在那些救护车消防车司机个个觉得自己牛逼的不行，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们，挫挫他们的锐气，没别的意思！」
「美珠，你看能不能……」
我妈厉声打断她：
「朱红，你是不是还拿我当傻子耍呢？我就这么好骗嘛！」
「你之前在队里那些破事儿我就不说了，今天跟老王吃饭明天跟老李睡觉，你家那口子都快成绿毛龟了！现在倒好，竟然欺负到我曲美珠头上了，你是真活腻歪了啊！」
朱红噎了一下：
「你！」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女儿还打我了呢，你怎么不说？对，她还打我了！监控也拍到了！别人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能告我！赶紧让你女儿撤诉，我就不追究她扇我巴掌的责任了！否则我就让我侄子起诉你女儿了，难道就你们会寄传票吗？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她怎么想的，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我懒得听：
「追究你妈！」
「想追究可以啊，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能囫囵个的从法庭里走出来好了！你耽误了我妈的治疗时间，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看真是好脸给多了！」
迅速摁掉电话，将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
我妈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媛媛，你说咱们碰上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之后，朱红还用不同的手机号给我们打过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撤销诉讼。
但看我俩态度强硬，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庭审当天，我把我妈照顾好，如约而去。
临走的时候，她拉住我；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牵扯进这件麻烦事儿里。」
「不管结果怎么样，妈妈都谢谢你。」
13
朱红和四五个老头老太太一起，坐在被告的席位上。
我方律师这边刚把证据提交了，她们就嚷嚷个不停：
「法官大人，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虽然当时我们跟救护车起了冲突，但车内确实是没人，他们也不肯说具体是谁家叫了救护车，我们还以为他们闹着玩想让我们让道呢！」
「对啊！我们要是挡道了，司机下来好好说不就行了吗？可是他动不动就哔哔哔的喇叭响个不停，还跟我们拌嘴，你说这事儿谁能忍？」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得嚷嚷？这下好了，不仅耽误了别人的事儿，还把我们也牵扯进来了！这么一说，我和曲媛媛一样也是受害者啊！」
「是啊，我们几个就是一起去走走路，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跟我们没关系！」
「法官同志，你可得好好判案啊！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能进监狱啊！再说，国家法律也不允许啊！」
……
好好的一个法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庭上没理他们，看起了呈上去的证据。
片刻后，他只来回摆出了几页证据，就让被告们成功闭上了嘴。
「一，你们确实挡路了。」
「二，你们这么大规模的游行集会既没有报备，又没有合法手续，按照相关规定，我们有权利按照《关于进一步加强公共场所人员聚集安全管理条例》进行监督核实。」
「三，车上有没有病人、病人是谁，都不是你们选择让不让道的理由，难道是领导你们就能让开，是乞丐就能继续堵住了吗？面对应急车辆，让路是法律规定。现在你们已经涉嫌直接导致患者病情加重的情况，造成了不良影响，甚至还引起了网络舆论，现在想起来替自己辩解了，早干嘛去了？我们要是不管，谁还能管？」
……
朱红嗫嚅着不敢说话，其他人的声音也逐渐小了。
听到这话，我松了口气。
我知道，我们稳了。
说到最后，其他人也开始临阵倒戈，踩起了朱红：
「青天大老爷，我说白了，我白说了，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啊！你看看监控，从头到尾都是她朱红一个人跳来跳去阻挠人家不让人家走的，我们充其量就是在她后面站着呐。」
「是啊，要说起来，朱红才是错误最大的那个！她之前还组织过几十次活动，跟不少人都吵过架，连累过好几次出警的警察同志，闹得都挺不愉快的，这些新仇旧账你们跟她算去啊！跟我们可没关系！」
「对对对！我举报，她仗着自己家孩子是做律师的，成天把“法不责众”挂在嘴边，逼我们跟她一起去暴走……」
朱红气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我阻挠他们？我逼你们去暴走的？」
「你们一个个丧良心，要是没有我，每次活动过后的奖金是谁给你们发的？你们买鸡蛋的时候不说想起我的好，现在倒把我推出去了！一个两个，我就算把钱扔水里都能听个响，你们给了我什么？现在倒合起伙来把责任都推给我了，你们这群王八养的贱犊子……」
话音未落，法官冷声道：
「这是法院，不是你家楼下。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朱红吓的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我方准备的证据确凿，再加上她们这个所谓的暴走团违法、曾经有过案底。
结果显而易见。
朱红因为是组织人，而且拒不悔改，被判了三年刑期。
其他人因为有悔改意向，再加上情节不重，只付民事责任。
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赔偿加起来，到我手里的金额能达10万。
这也不算一个坏结局。
至此，算是彻底终结了“法不责众”这种侥幸心理。
结尾
将案子结果公布到网上后，帖子又小小的爆了下。
大家不住念叨着“年度爽文”，默默点起了关注。
避免吃朱血馒头，挂了几天后，我就删掉了帖子，算是彻底跟这件破事儿告别了。
照顾我妈的那段日子，我耽误了不少工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主动辞去了体制内的工作。
领导想留我，但看我态度坚决，只能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别人都说，祛魅最好的方式就是拥有。
正经上班以后我才发现，体制内的科员，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好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辞职后没多久，我又更了几个vlog视频，意外发现了自己在自媒体领域的天赋。
我整装出发，开始报课、重新学习相关知识和剪辑课程，准备进军另一个与铁饭碗完全不同的行业。
这次，我妈没再阻拦我。
她说，不管金饭碗还是铁饭碗，只要能赚钱的就是好饭碗。
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