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无影灯底下，宋昭南对待这台手术格外全神贯注。
不能留疤，还要尽可能美观。
要不小姑娘揪着这件事不放，再讹上他就麻烦了。
虽然他并不介意。
宋昭南这么想着，分神看了顾阮阮一眼，见她脸色依旧惨白，连平时粉嫩嫩的唇瓣也苍白得厉害。
不过大概是麻醉起效果的缘故，感觉不到疼了，眉眼间全然舒展开，安静恬淡地睡着了。
蓝色的医用口罩遮掩下，他微微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手上加快动作，不一会儿就处理妥当。
顾阮阮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目之所及就是一片雪白，从天花板到床单，还有低矮的床头柜，都都是飘雪花一样的白。
这是……医院！
再看这跟顾启荣房里一模一样的摆设，她倒吸了口冷气。
嘶……肚子疼。
刀割似的生疼。
对了。
顾阮阮想起来刚才的事了，她肚子疼得不行，紧急召唤李与笙回家，然后这厮就把她送医院来了？
人呢？
她尝试着动了动，右下腹的位置立即传来剧烈的疼痛。
嘶……
顾阮阮表情有一瞬间扭曲，认命地躺了回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她不会……开刀了吧？！
要不不可能肉这么疼啊。
没错，她觉出来了，这回疼的不是肚子里某一块结构，这他喵发疼的真的是她肚皮上软fufu的肉肉啊。
动作极其缓慢地掀开被子，她飞快地瞄了眼自己的肚子，果然，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底下，右下腹的位置明显有一块纱布包扎过的凸起。
病号服只是薄薄的一层，隐约还能看见纱布上渗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红。
啊！
她怕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阮阮在床头摸索半天，找到手机，给李与笙拨了电话过去。
“李与笙！嘶……”她倒抽了冷气，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啊？这我怎么知道，我胆小你可别骗我。”李与笙正在参加一场私人设计展，熙熙攘攘的，她只能提高嗓门跟顾阮阮喊。
“我问你，我做的是什么手术？”阮阮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听李与笙这语气，对她住院开刀的事丝毫不知情呢？
“你做手术了？！不是你咋的了！怎么我就几天不在家你就这么堕落了？”李与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急慌慌地盘问顾阮阮。
得，她还真不知道。
阮阮闭了闭眼，心想总不能是丢丢送她来的吧？
或者……是慕衍之？她意识混沌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来，而且声音很温柔地跟她说着什么。
不可能是慕衍之。
顾阮阮下意识把他排除在外，慕衍之这人她太清楚了，只要不碍他的眼，她哪怕死了他都不见得理会。
“我也不知道，就是肚子疼，我给你发了微信，让你赶紧回来救我狗命，我醒了之后就在医院躺着了，肚皮上还被割了一刀。”
太可怕了。
她在自己家里，被别人扛来医院割了一刀，关键是她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说完顾阮阮脑海里白光一闪，突然想到某种可能，翻看起微信的记录，最后一次聊天的对象赫然是宋昭南！
她只觉得心尖尖抖了抖，指尖也不听使唤了，哆嗦着犹自不死心地点开看，终于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
给李与笙发了个位置共享，她把手机甩一边，自暴自弃地喘着粗气。
“你快来我告诉你，我害怕……”
小姑娘声音颤巍巍地发着抖，表情欲哭无泪，挤在一起的模样看起来有趣极了。
宋昭南礼貌地敲了敲门，走近病床，口罩遮了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双温润的眼睛，紧紧锁定闭眼装睡的小姑娘。
在她床边站定，宋昭南悠闲地把两只手分别插进白大褂的侧兜里，轻轻笑了笑，没拆穿她。
小姑娘好面子，说破了肯定生气。
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最后还是顾阮阮自己睁开眼，眼神躲闪，飞快地略过宋昭南的脸，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感觉怎么样了？”宋昭南掀开被子，简单了下创口的包扎情况。
嗯，出血量不算大。
“很不好。”
顾阮阮木着脸，如实回答。
“哦？哪不好了？说出来我听听。”宋昭南噙着一抹笑，手上用力，分别在三个地方按压下去。
“嘶……”顾阮阮的眼泪泡泡突然就冒出来了，委屈巴巴地在眼眶里打转转。
真疼啊，而且按的地方还在刀口附近，合理怀疑宋昭南是在公报私仇，哦不，谋杀。
宋医生了然地微笑了下，眸色关切地问，“刚才我按的地方，疼不疼？”
“疼，都疼。”阮阮咬了咬唇，再松开时就留着一道半月形的牙印。
宋昭南严肃了脸，声音也沉下去。
“是我摁的地方疼，还是牵连到刀口才疼的？”
阮阮顿时有种自己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惊恐，泪汪汪的桃花眼惊恐地瞪大，像极了某种受了惊吓的小兽。
“刀口疼，特别特别疼。”她说句话就觉得更疼了，颤巍巍地伸手想去摸摸。
“别动。”宋昭南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放缓了声音，像安抚小朋友，“麻醉效果已经过去了，过两天就不疼了。”
见小姑娘讷讷地缩回手，有些幽怨的模样，又交代了句，“一定不能抓伤口知道吗？要不还要重新缝合，不用麻醉，很疼的。”
宋医生吓唬起人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哦……我得什么病了？还能不能活了？”
说着说着顾阮阮眼圈就红了，小嘴一撇，眼看着圆滚滚的眼泪就要淌下来。
“别哭，只是急性阑尾炎而已，切除阑尾就好了，连后遗症都没有。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一定能活成漂亮的老太太。”
宋医生的语气温柔得不得了，奇迹般地熨帖了顾阮阮心头一串接着一串冒出来的委屈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