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南所处的环境并不安静,四周萦绕着一片喧嚣,来来往往的尽是神色凄惶的医生。
肤色极白,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偶尔低头跟同伴交流,也是纯正极了的美式发音。
他处在这些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背影孤单寂寞,逐渐与昏昏沉沉的背景融为一体。
不过此时他却觉得内心一片安宁,仿佛一切都尘埃决定了一般。
好好照顾自己,别的什么都别想。不是你的错,宋家会还给你一个公道的。
宋昭南这么回顾阮阮,虽然他心里也没底,自觉这件事背后的水深,恐怕不是轻易能反转的。
眼下不过安慰安慰小姑娘,让她不必担心而已。
软绵绵鸭:嗯,我知道,你也顾好自己。
宋昭南微微笑了笑,答应她:好,在家可以画画图,健健身,这几天没事就别出门了。
放下手机,宋昭南负手而立,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宋向北的情况他倒是很关注,不过仅限于此,从到了这儿开始,他就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显然也是心事重重,又只得揣着明白当糊涂,难捱得很。
顾启荣那边消息还算灵通,没过多久就接到消息,说顾阮阮在宋家闯了祸。
“顾阮阮,你马上到疗养院来。”那边的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倒不像个久病初愈的老人。
顾阮阮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又提着一口气,总觉得爸爸似乎知道了什么。
意外早产那个可是宋家小少爷,打娘胎起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她间接害人家早产,睡觉的时候连自己都做噩梦。
那个孩子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身上还包裹着一层粘腻的胎脂,看着面目全非。
一边是疼得撕心裂肺的王宣娅,一边是镇静自若的宋昭南,她清醒的时候头脑恍惚,睡着的时候就反反复复梦起来这一幕。
然后再睁开眼面对一片昏昏沉沉的时候,就越发觉得那天在宋家看见的可怕了。
恰好时谦问她设计草图有没有做好,做好的话他正好要去参加一场交流研讨会,有几个业内顶流也会出席。
含金量很高的项目,问顾阮阮有没有兴趣旁听,或者直接把成图发给他,他带着一起去。
顾阮阮正打算出门,于是婉言推辞了。
软绵绵鸭:我还没做好,这几天一直不在状态,之前做好的还删了不少。
时谦:这样啊……那太遗憾了,这样吧,等我回来帮你看看?
软绵绵鸭:那太辛苦你了,不用了。
时谦:咱们是朋友,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顾阮阮心事重重地出了门,路上出租车司机问她要去哪儿,差点连位置都报错了。
顾启荣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一看见推门进来的女儿脸色也不好看,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拉下了脸。
“你说吧,宋家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的女儿他清楚,绝对不是故意去害人家的,不过他需要女儿去还原当时的情景。
“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外公叫我回港城,催得很急,我就回去了几天,他转赠给我一笔遗产,大概折合三个亿人民币。”
“然后我舅舅就因为欠高利贷被人讨债,威胁他不还钱就剁了他两根手指。外公不肯再帮他还赌债,他没办法,就来跟我要钱,我不想给他,就提前回来了。”
“宋医生帮我照顾几天丢丢,我回来之后就去他家里把丢丢接回来,宋老太太误会了我跟昭南的关系,他继母觉得要拉拢拉拢我,就说很喜欢我,想要跟我一起去卧室里说点私房话。”
“上楼上的拐角的地方,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底下没站稳,当时正好她伸手要过来够我,我就把手搭过去,从监控的角度看,就像我一用力把她推下去了一样。”
说完顾阮阮自暴自弃,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唉。”顾启荣又叹了口气,听起来很是无奈的模样。
“这事儿不好办啊,谁不知道宋广和那个老东西,上了年纪了才娶了续弦,平时几乎是当成眼珠子疼,而且他这小的体质不好,难怀孕,听说是调理好几年才怀上的。”
一个男孩儿,对于这种家庭来说太重要了,就算宋广和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也还是渴望有个儿子承欢膝下。
顾阮阮越发低垂下去脑袋,眉眼之间也笼罩着一股愁。
她想说她根本就没碰着王宣娅一下,不过又知道他们这种圈子里,是不是她做下来的并不重要,也许宋家只需要一个顶锅的存在。
也许疑似跟宋昭南有一腿的她最有嫌疑,只要绊倒了王宣娅,那宋广和的财产就只能从宋致远宋昭南兄弟俩之间分了,连王宣娅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走的时候,那孩子成了没?”顾启荣想起了什么,又问起顾阮阮来。
“我不知道,当时慌得很,只知道他不能自助呼吸,上了呼吸机,医生又建议转院,说是这样成活率能够高一点。”
顾阮阮如实跟顾启荣交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那就是说他还活着?”顾启荣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雀跃。如果那孩子还活着,那一切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