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昭南，你得知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俩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咱妈不在了，咱俩得相互扶持你知道吗？”
所以有些事，昭南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下不了手，就让他去干，罪孽就让他来担，只要昭南一直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这就足够了。
这就是他不惜做个坏人，也根本不奢求昭南理解的全部理由。
“我知道，咱妈走的那年，我还不怎么记事，宋广和不管咱俩，是你一路把我拉扯大的。”
宋昭南很感激他，不过这也不是他纵容宋致远的理由。
那时候宋广和正是家花不如野花香的时候，整天整天地在外面浪。荡，老太太非但不制止，反过来倒说是儿媳妇拴不住男人的心，才让外面的女人钻了空子。
方蓝若那时候也心高气傲，本身画家这个职业就极其追求自由，从身到心没有一样希望被束缚住。
所以索性就抛开他们兄弟俩离家出走了，追求她所谓的从身到心的无拘无束。
过了半年之后，宋广和就名正言顺的申请离婚，才有资格把王宣娅娶进家门。
“你还记得就好，昭南，无论如何你只要记得，我是你哥，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绝对不会害你，这就足够了。”
所以，别再打破沙锅问到底，问他为什么针对顾阮阮了，也别问他为什么就容不下王宣娅的孩子。
昭南太单纯了，他以为只要他不争，拿到自己该得的那一份，这个家就会圆圆满满的过下去吗？
“不，哥，你这种爱让我太窒息了，我不再是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有自己做人的底线。所以别再道德绑架我了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宋昭南闭了闭眼，显然心里也并不轻松。
“我道德绑架？宋昭南！你拍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我不是为了你好！”宋致远声音蓦地拔高，气愤到了极点，连刚才吃下去的药也不起作用了。
“哥，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别激动，坐下来有话慢慢说。”宋昭南蹙眉，也知道这事只能循序渐进，关键还要照顾宋致远的情绪，避免他一时失控，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有什么好说的，说到底不就是我宋致远骨子里犯贱吗？非要自以为是的对你好！”宋致远几乎抓狂，如果现在他身前有人，毫无疑问会被他当作出气筒狠狠的揍一顿。
“哥，我告诉你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感谢，也很仰仗从前的你。不过现在，咱们的日子都算安稳，你守着宋氏，我守着仁和，将来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别再重蹈咱们家的覆辙了。”
“不可能，昭南，我没办法组建家庭，我恨不得连自己都杀了，我不会结婚。”宋致远喃喃自语道，像梦游一样，语调模糊，让人探究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我知道，可是哥，你实在没必要伤害宋向北，你知道吗，他快死了。”宋昭南语气颓然，说这话的时候除了一声叹息，竟然再也做不出别的反应来了。
“呵，总算快死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每次看见宋广和那个老犊子，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老太婆围着王宣娅的肚子跟前跟后的时候，我就恨不得一脚踹飞她，从她肚子里那个孽种一起埋葬。”
宋致远的语气里带着愿望得逞的畅快淋漓，声音阴狠毒辣极了。
一点都不像宋昭南印象里的那个顶天立地，又有一张温和笑脸的大男孩。
“哥，宋向北还是个孩子，能碍着咱们什么事啊，等宋广和下去，你把宋氏架空，我也拿到仁和的管理权，咱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宋昭南有些困惑，实在想不明白宋致远的执念。
宋广和老来得子，愿意过几天含饴弄孙的快乐随便他去就是，正好关注点不在他们兄弟身上了，他们也乐得轻松。
“不好，一点都不好。昭南，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不懂王宣娅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爆炸了，炸得我们死无全尸。”
“咱们提防着她就是，谅她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来。”宋昭南不以为然，豪门继母是难对付不假，不过如果他们提早下手，把家里的产业都捏在手里，任凭她再怎么煽风点火也无济于事。
“昭南，你说得没错，可是你想想，宋向北是跟在宋广和膝下长大的，我们呢，跟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也差不多，咱们跟他的关系岌岌可危，他怎么可能会偏向我们？”
“到时候宋向北大一点，宋广和带着他接触熟悉公司事物，或者进到仁和，王宣娅私底下把咱们这两颗挡路石除了，到时候宋向北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继承宋氏。”
“仁和不值钱，不过它的地位咱们俩再清楚不过，你觉得到时候王宣娅会放过这块肥肉？”
宋昭南听完彻底沉默下来，隔着病房上模模糊糊的磨砂玻璃看里面安睡的宋向北，看着他几乎透明的身子兀自极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拼尽全力汲取氧气，捕捉活着的一切可能。
他也从来都不盼着宋向北活下来，他想着只要冷眼旁观，不想着害死他就是。
可是他有王宣娅那样的母亲，注定会跟他们站在对立面。
宋致远说得没错，这些问题其实宋昭南早就想过。
“就算你害宋向北是情有可原，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正面回答我。”
“为什么针对顾阮阮，为什么一定是她？换句话说，你怎么就知道那天顾阮阮一定会来老宅？”
那边的宋致远沉默了许久，久到宋昭南都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了，才听见他的声音。
“那天我听见你讲电话了，你的房门没关严，我正要推门进去，知道那天顾阮阮会过来，才临时安排的。”
临时起意而已，做了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既找了一只替罪羊，好让这件事怎么都查不到他头上来，又成功的转移了宋广和的注意力，让他去对付报复顾阮阮，以及她背后的顾启荣。
让顾家和宋家反目成仇，宋昭南和顾阮阮的感情也就走到穷途末路了。
看吧，他这个哥哥，为了弟弟可谓真的是用心良苦。
竟然是这样。
宋昭南觉得恍惚极了，依照他对宋致远的了解，王宣娅早产生下宋向北的事应该是早有预谋才对，要不不可能如此完美。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是你想过我跟顾阮阮会怎么样吗？”宋昭南到底对宋致远还没彻底死心，几乎就抱着那一丝希望，问了出来。
“你们俩不合适，就冲着她是顾启荣独生女，又是慕衍之前妻这个身份，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宋致远三两句就把关系撇清了，直截了当地断了宋昭南的幻想。
“如果你喜欢，那大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至于顾阮阮，养在外面玩玩也行。”
宋致远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以至于宋昭南想一拳头招呼上他的脸，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顾阮阮，玩玩就行？！
“宋致远，我对顾阮阮是认真的，如果我要娶她，那就一定是光明正大的宋太太，注定要上宋家族谱的。收起来你的心思吧，如果你私底下给顾阮阮使绊子，别怪我不顾念手足之情！”
“砰！”
宋致远重重地把手机摔墙上，眼睁睁看着它摔得四分五裂，屏幕暗下去，终于看不见正在通话的标志了。
另一边的宋昭南也不好过，他顺着墙壁滑落下来，蹲坐在地上，心下凄然。
过了许久，国内是上午十点的时候，宋昭南到底没忍住给顾阮阮打了电话。
长途电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里，宋昭南紧张得手心冒出来几滴汗，湿漉漉的。
顾阮阮刚睡醒，带着鼻音，听着迷迷糊糊的。
宋昭南听见她迷糊的声音就笑了笑，仿佛已经看见她半睁半闭着桃花眼，一脸困倦的模样。
“阮阮，是我，宋昭南。”
宋昭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温和，只是经过一整夜的煎熬，微微带了点沙哑的味道。
“昭南，哦……怎么了吗？”顾阮阮打了个激灵，声音立刻就清醒了起来。
她记得宋昭南去了美国给宋向北治病，这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不会是……宋向北不行了吧？！
“没事，就是这几天很，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想跟你说说话。”
“哦。”那就好，她是真害怕宋昭南是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