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宋向北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达卡就去别的病房巡视了，只留下宋昭南一个人就在这儿守着。
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身子往后仰，倚靠着靠背闭上眼假寐。
宋向北的呼吸声轻浅地感受不到，只有仪器发出来细微的“滴滴”的电子音。
他揉了揉眉心，又觉得窗外透过来的日光晃得眼睛不舒服，就取出来一片眼罩，借着发热的能量把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
一片蒸汽眼罩的发热时间尚未殆尽，他的手机就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怕打扰到宋向北，宋昭南一把扯过眼罩，就脚步匆匆地出了病房。
走廊上空空荡荡的，电话里的回音也就显得越发明显。
“昭南，你阿姨怎么样了？醒了吗？又闹了吗？”
刚接通电话，宋广和急切的一连串问话就进来了，宋昭南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应该是刚下飞机，国内是深夜。
“嗯，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跟医生大闹了一通。我给他看了宋向北的一段视频，她就安静下来，刚才又重新睡过去了。”
宋昭南撒起谎来毫无压力，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模样，连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那边的宋广和显然是相信了，一迭声地连连说着，那就好，那就好。
宋昭南温和地询问宋广和公司的事怎么样了，巧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公司一切都好，只是有个挺大的项目，你哥拿不准主意，才无论如何都要请我回来处理。”宋广和说起来这个的时候，上位者运筹帷幄的气势就又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了。
“嗯，哥是应该告诉您的。”宋昭南的语气与平常无异，此时凑近他就会发现他周身正笼罩着冰寒的气势，一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也氤氲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那边的宋广和显然没有听出来，对于儿子这番话还很受用，呵呵笑了笑，又不欲多言，了解了宋向北现在还健健康康的，宋广和很是满意，父子俩寒暄两句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听着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宋昭南眼神晦暗，沉默地独自着立了许久。
终于，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斗争，宋昭南挥出去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然后拨了一串国内的号码。
那边响了好久才接，酒到宋昭南以为那人是逃避了，根本不敢面对这件事的后果。
“怎么，还想起来你还有个哥哥？”宋致远语气带着调侃，又隐约带点戏谑的味道。
“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现在是凌晨两点。”宋致远强调了一下时间，潜台词暗示宋昭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昭南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宋致远话里话外的推辞。
“还没睡吗？很晚了。”他顺着宋致远的话问了一句。
“还没，工作忙。”宋致远语气淡淡的这么说着，隐约还能听见他那边纸张翻动的声音。
“哦，原来还在忙工作呀，我以为你巴巴地把宋广和叫回去，是为了自己偷懒，好让他也不那么轻松呢。”
宋致远蹙眉，很听不惯宋昭南话里话外透出来的的怪腔怪调。
“有事吗？没事我就继续忙了，你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哪懂商场上这些事有多麻烦。”
宋昭南抿唇，“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人命关天，何况是两条人命，不管结了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能下手谋害，更何况栽赃嫁祸给别人。”
他这话声音有点冷，语速飞快，很显然已经确定了是宋致远的手笔。
“你什么意思？”宋致远沉默了一下，反唇相讥道，“我承认，我是没你一个做医生的秉性厚道，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下作的手段我不会做。”
“所以宋昭南，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吗？”宋昭南神色淡漠，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了一下，盯着身边观赏鱼缸里的鱼发愣。
宋致远心跳漏了一拍，他极力平静下来，继续以质问的口气回宋昭南。
“宋昭南，别以为你现在离我离得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想说什么，拿到明面上来说，别动不动就把屎盆子扣在你哥我头上！”他语气有些冲，很是恼怒的样子。
“呵，我就这么提了一句，你就恼羞成怒了吗？被我说中了吧。”宋昭南毫不意外宋致远的反应，兄弟二十多年，宋致远的秉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回应他的只有宋致远粗重的呼吸声，似乎气急了，还能听见摔东西时候清脆的破裂声。
啧啧啧，果然气的不轻，连书房里珍藏的孤品也顺手摔了。
“宋昭南，你是不是怀疑王宣娅的事情是我做的？”良久之后，宋致远才平静下来，心平气和道。
“用不着怀疑，宋致远，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实，宋广和不在，王宣娅也不在，我不是为了套你的话，所以你现在没必要伪装，我只求一句实话，为什么栽赃陷害顾阮阮？”
“呵，说到底就是为了那个离过婚的女人吗？”宋致远眸底迅速闪过一抹阴霾，冰冷极了。
顾阮阮，就是这个贱人，勾引得宋昭南鬼迷心窍，为了这个贱人一再忤逆他。
他就是针对她，那是她活该，她自找的！
“你有什么事有本事冲着我来，栽赃陷害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宋昭南这些年已经很少生气了，这回宋致远的话成功激怒了他。
“没什么本事，可是我毕竟达到心愿了不是吗？你猜等宋向北一咽气，宋广和会不会拿顾阮阮和顾启荣开刀呢？”
宋致远的语气有些丧心病狂，透着浓浓的期待，简直像一个疯子。
宋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哥哥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很失望，捏紧手机的手指愈发用了几分力气，“宋致远，你变了。”
变得他这个手足兄弟也认不出来了。
“昭南，你现在连声哥哥都不肯叫我了吗？”宋致远语气低沉，轻的好像一声叹息，很是受伤的模样。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从来只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得到自己该得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从来不会也不屑于去用。”
宋致远听到宋昭南还是不肯叫他一声哥哥，顿时呼吸节奏也紊乱了起来，急促的喘着气，看样子受了很大伤害。
“药在你床头的抽屉里，第一层，最靠里的地方，温水送服，三粒。”
宋昭南到底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宋致远难受，不咸不淡地点出来药的位置，然后就闭着眼倚靠在墙壁上，手臂环抱着自己，像无依无靠的小孩子。
电话里动静安静了一小会儿，有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回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顾阮阮？”那么多人，如果目的只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那有更好更多的人选，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而且在她来的时候老太太和王宣娅的反应都是不可控的，为什么他会笃定，顾阮阮会跟王宣娅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并且就在楼梯上，上楼的时候。
太巧了，一连串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