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阮很确定,缺水绝对是以前劝退靠山村的支教老师的最大的原因,没有之一。
当她挠着不知道到底几天没洗过的头发干捉急的时候,这么愤愤不平地想着。
这地方三面环山,唯一一个没被包围的方向还是凹陷下去的洼地,全村都没有一条宽敞平坦的马路,要想打水得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大半座山才行。
宋昭南刚把吱吱呀呀的木板床修缮完毕,顿时被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逗乐了。
“怎么了这是?披头散发,跟个女鬼一样。”
顾阮阮对着镜子,恨恨地拿手指扒拉了下打结的头发,明明发根油腻得不得了,发梢却干燥得像是枯萎的枝叶,纠结在一起,看着就烦。
“我想洗头,我都忘了上次洗头是什么时候了。”
“六天了。”宋昭南抿着唇,把差点没忍住的笑忍了回去。
不能笑,要不怎么看怎么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肯定招这小姑娘不痛快。
“啊!六天?!”顾阮阮捂住耳朵,不想面对这个让人心塞的事实。
以前多爱干净一菇凉啊,有着长长的乌黑发,一双眼明亮。
至于这头金贵的头发,怎么不得两天清洗保养一次?何曾沦落至此,六天……一回头都没能洗上。
怪不得痒痒得跟有东西在爬一样,刺挠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错,咱们来了八天了,第二天你洗了澡,顺带洗了头,忘了吗?”
宋医生的嘴脸温文尔雅,貌似不经意地强调这个问题。
顾阮阮呼吸一滞,只觉得在空气的氧化作用下,她的脑门儿上那层油光更让人头昏脑胀了。
不能提,提就是毛病。
“就不能不提吗?”很不雅观的,顾阮阮冲宋昭南翻了个白眼。
“可以是可以,不过顾小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让我代劳,去后山打水回来吗?”
宋昭南露出来势在必得的笑,朝着角落里弹尽粮绝的水缸努了努嘴。
有时候不必明说,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明白心意。
“我跟你一起去。”
“好,那你可要加油了,我可不要拖油瓶。”男人眉眼间酝酿出来些许温淡的笑意来,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扁担挑水最需要的并非身体的力量,而是保持平衡的能力,只有保持平衡了,才能稳稳当当把两桶水挑回来。
出了点意外,即使宋昭南一一瞬不瞬地跟在她身后,她还是一个没站稳,跌跌撞撞摔到一边去了。
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正好接住她,微微挑了挑眉,“怎么?想对我投怀送抱吗?”
顾阮阮一不小心崴了脚,疼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不住打转转,听见这话又恼又气,抬起来没受伤的那只脚就往他脚面上踩过去。
可是这么一来,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受伤的那只脚重重的着了地,顿时呲牙咧嘴,表情狰狞起来。
“怎么了?脚崴了?”
宋昭南赶忙收起来方才的一副玩世不恭,扁担扔到一边,蹲下身来仔细检查,在脚踝附近按了又按,确定没事才吁了一口气。
“上来,我背你。”
“那水呢?”大老远的才整来这么点水,就这么不要了?
“不要了呗,反正扔在这也丢不了,你赶紧回去休息着才是正经。”
顾阮阮默默低下头来,很是不齿自己的无能。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永远都是个拖后腿的存在,就比如说这次挑水,大家伙人多力量大,卓玛他们是邀请过他们俩的,可是因为她走的慢,跟不上队伍,宋昭南才跟着留下来。
宋昭南一直保持着背对的姿势,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催促。
“快点上来,不许磨磨蹭蹭的。我先把你送回去,一会儿还得上晚自习。”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冷硬,他有意的放柔了语调。
“听话,好不好?”
好像明明是打商量的语气,但是不等顾阮阮同意,他就自顾自的把她背了起来,像扛着一只瘦弱的小鸡仔,大步流星的往回走了。
顾阮阮:……
所以问她的意义在哪儿子?就是单纯的为了走个过场,显示出来他的民主吗?
“好了,你可以走了。”
重新回到并不柔软的床上,顾阮阮毫不犹豫的卸磨杀驴,把宋昭南往外赶。
顾轻舟脊背直挺,抹了把脸,勉强把强烈的屈辱感压下去,低声下气。
“是,我需要一百万。这钱就算是我借你的……”
“顾轻舟,你看看你现在,像不像一条狗?摇尾乞怜,可我就是心软,这样吧,你把这杯酒舔干净,我就让你妈妈住进最好的医院。”
女人笑得明媚,素手纤纤,澄澈的酒液就倒在地上,溅在顾惜月脚上,她嫌恶地后退几步,高档的进口地板明晃晃的,像淋湿的镜子,照出来顾轻舟惨败的脸色。
多么讽刺,她遭了难,回自己家求助,居然被一个私生女骑在头上撒尿,果然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顾惜月,你少他么给脸不要脸!你就是个私生女,你妈就是个人尽皆夫的婊子,就是个公交车!敢在我面前耍横?!看我不撕了你的狗脸!”
这几年吃的苦头还是没能让顾轻舟改了骨子里的火爆脾气,动作敏捷地把顾惜月扑在地上,骑坐上去,顾惜月疯狂挣扎,想把顾轻舟的脸挠花。
不偏不倚正好摔在那滩酒渍里,顾惜月破口大骂,手脚被制住,张嘴就要咬下来顾轻舟的皮肉。
顾轻舟冷笑,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动就卸了下来。
聒噪的声音被掐了暂停键,看着顾惜月目呲欲裂,一阵畅快涌上心头。
“不是挺能骂吗,继续啊!”她故意挑起来顾惜月脱臼的下巴,看着兜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嫌恶地丢开手,在顾惜月白花花的胸口擦了擦。
扬起来巴掌,顾轻舟就打算左右开弓,好好教训教训这女人,不过还没落下去,手臂猛地一麻,用不上力,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是刘雪梅的贴身保镖,特种兵出身,对付她跟对付小鸡仔儿差不多。
顾惜月一看她妈来了,麻溜爬起来,口水流了一地。
“妈,你快把这个小贱人弄死!”
“呦,是轻舟回来了啊。阿姨正说要把你叫回来给你奶奶做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