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个不速之客在，这节课总显得哪里怪怪的。
顾阮阮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反正带着学生齐读单词的时候，好几回她都找不着感觉，连平翘舌都分不清了。
还是王小丫偷偷捂着嘴巴，凑到她耳边告诉她。
“老师，你刚才有个单词读错啦！”
这才突然回过神来，无论如何也不敢朝某个角落看一眼。
因为大部分学生离家都不算近的缘故，中午学校是管一顿饭的，不过都是大锅饭，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掌勺，做的饭管饱是管饱，可是味道实在不算好。
今天吃的呼土豆，一人一个手掌大小的土豆，热腾腾的，加上一碟酱菜，就是午饭了。
土豆刚从蒸锅里取出来，烫手，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顾阮阮看了又看，伸出手，想了想，还是怯怯的收了回来。
还没碰上去，就能感觉到表面滚烫滚烫的热气，虽然很想赶紧吃到嘴里，不过到底还是小命要紧，忍住了。
“小馋猫。”
宋昭南轻笑着吐槽，找了个小小的碟子过来，拿一把精巧的小刀，切下来小小的一块，剥了皮递到她嘴边。
“嘿嘿，顾老师好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啊！”
老师跟学生吃饭的地方是挨着的，几个小萝卜头一个个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们这边。
“哇塞！顾老师！你好幸福啊！我将来也要找宋老师这样的男朋友做老公！”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双手合十，眼里忍不住冒出来亮晶晶的小星星。
顾阮阮（突然愣住）：……
嘴里的热乎土豆它突然就不香了。
“将来要找宋老师这样的老公吗？那你可得好好找找了，毕竟宋老师可不是谁都有运气能碰见的。”
张校长笑着打趣那个小女生，看着顾阮阮两个人的眼神突然就带了些……慈祥？
顾阮阮这下更觉得如鲠在喉，往下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只好连忙摆着手，故作凶巴巴的去凶那个女孩子，可惜奶凶奶凶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小孩子家家的，还没长大成人呢，知道什么叫男朋友不男朋友的！”
那小女孩一看顾老师沉了脸色，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把脸埋进饭碗里，捧起碗来咕噜咕噜喝着汤，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显然就是不把她的话听在心里。
“小孩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大人的事不要管，知道吗？”顾阮阮还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像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宋昭南笑了笑，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居然装模作样的去管更小的孩子，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笑。
“你们顾老师说的对，只有好好学习了，才有机会走出大山，遇见更多更好的人，肯定会找到最心爱的男朋友。”
宋昭南正色道，跟自家小姑娘一唱一和，倒是很有些妇唱夫随的意思。
“就像顾老师和宋老师一样吗？”小丫头突然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眼里藏着掩盖不住的欢喜和好奇。
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正是对一切都懵懵懂懂，对世界产生最初的好感的时候，看着什么新鲜的人和事都觉得新奇，探究的心思占上风。
“没错，就像我和顾老师那样，大山以外的世界很精彩，有很多很多很可爱的人，如果你期末考试能在班上拿到前三名，我跟顾老师就奖励你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这无疑已经是天大的诱惑了，至少在小丫头看来，比吃上几块油津津的肥肉都香。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她伸出小小的手掌，要跟宋昭南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
顾阮阮不经意抬起眼来，不偏不倚跟他对视了一下，彼此都露出来会心的笑意。
可是凭她再怎么凶悍，也架不住别人恃强凌弱，很快就被两个人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氧气罩被摘了下来，心电图上本就趋于直线的曲线起伏越来越缓，越来越缓，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耳边。
“妈！”顾轻舟声音凄厉，疯了一样挣扎，扑到方若敏身上，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氧气罩给她扣回去。
“呵，顾小姐，别白费力气了。只要你把欠我们的医药费缴清，我们马上给她恢复供氧。要是缴不清嘛……”
狞笑着的保安后退两步，露出来个闪着森森寒光的推车，上面摆着注射器，以及装着各类液体的药瓶。
顾轻舟蓦地瞪大了眼，唇哆嗦着，腿一下就软了下去，脑子里“嗡嗡”地响。
“消毒水，知道吗？打进静脉，人会痛苦万分，死得毫无痕迹。”
“我交！给我三个小时，我马上交！你们不能伤害我妈！”
“不，”保安晃了晃手指，像是索命的恶鬼。“一个小时，顾小姐，你还有五十九分钟。”
拳头紧紧攥起来，修剪整齐的指甲把掌心的肉戳得血肉模糊，顾轻舟才踏进那栋别墅。
“要钱是吗？”
同父异母的妹妹顾惜月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走过来，端着一杯红酒，兜头从她脸上泼下去。
顾轻舟脊背直挺，抹了把脸，勉强把强烈的屈辱感压下去，低声下气。
“是，我需要一百万。这钱就算是我借你的……”
“顾轻舟，你看看你现在，像不像一条狗？摇尾乞怜，可我就是心软，这样吧，你把这杯酒舔干净，我就让你妈妈住进最好的医院。”
女人笑得明媚，素手纤纤，澄澈的酒液就倒在地上，溅在顾惜月脚上，她嫌恶地后退几步，高档的进口地板明晃晃的，像淋湿的镜子，照出来顾轻舟惨败的脸色。
多么讽刺，她遭了难，回自己家求助，居然被一个私生女骑在头上撒尿，果然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顾惜月，你少他么给脸不要脸！你就是个私生女，你妈就是个人尽皆夫的婊子，就是个公交车！敢在我面前耍横？！看我不撕了你的狗脸！”
这几年吃的苦头不少，可是她还是没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