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傲慢的贵妇人发起疯来也是歇斯底里，并且极其惹人讨厌的。
宋昭南不与她一般见识，开门见山地质问，“你们是孙莹悦的什么人？”
能做出这种不考虑产妇生命安全的事，十有八。九是把产妇当成生育机器的婆家人。
“我是她婆婆，这是她丈夫！”那贵妇理直气壮地提高了嗓门，指了指一边烟熏雾缭里一脸冷漠的男人。
“我是她丈夫，她肚子里揣的是我的种，怎么着了吧？你们医院还能不尊重家属的意见？”他吐出来一口烟圈，轻蔑地扫了宋昭南一眼。
宋昭南抿了抿唇，拳头捏了又捏，才强忍住往这男人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这畜生简直不配当个人！
休息室是有监控的，所以他不能动手，只能把无处宣泄的愤懑尽数宣泄在怒火中烧的质问里。
“你知不知道你妻子怀的是双胞胎，而且胎儿双顶径过大，其中一个胎位不正，羊水有混浊倾向，根本不适合顺产？！”宋昭南嘶吼着低声咆哮，青筋毕露的拳头蓄势待发。
那个自称产妇丈夫的男人还是一脸吊儿郎当的不在意。
真她妈想狠狠一拳头招呼上去，看看这畜生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屎！
“那又怎么样，嗐，别跟我们忽悠这些没用的，反正我们听不懂，我就撂这一句话，我们坚持顺产，想剖腹，门都没有！”
“那你呢，你也这么想吗？”宋昭南浑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就被抽干净了，古井无波的眼眸看向那个中年贵妇。
“是！这一胎俩赔钱货！还想让老娘同意剖腹，再耽误老娘三年才能抱孙子！我呸！谁给她的脸！”中年贵妇表情狰狞，满满都是对自己儿媳的仇恨。
宋昭南眨了眨眼。
看吧，果然是这样。
一个能继承家产的男孩，重要性远远比一台生育机器要高得多。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喉头梗塞，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干涩。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呢？产程过长造成难产，胎儿缺氧窒息，就彻底没救了。”
“不可能！六个月之前就检查过，俩都是丫头片子！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那妇人声嘶力竭地反驳，恨得几乎把牙咬碎，完全打碎宋昭南刚浮现出来的幻想。
宋昭南心头淬了冰一样地一阵阵发冷。
“也许他们检查出错了呢，双胞胎在宫内活动范围小，彼此肢体碰撞几率很大，可能之前的检查根本没照清楚胎儿的生殖器！”他还想尽可能挽回着。
如果任凭这些无知并且冷漠的所谓的家属胡闹，那等着他们的很大可能将是。
一尸三命。
宋昭南并不可怜这家人，包括那个猪油蒙了心的产妇，只是怜悯那两个尚未见天的孩子而已。
女孩子。
出生于这种家庭，想必还不如死了痛快。
“男翻女，女翻男。想必你们也听过这种说法，如果产妇肚子里真的是男孩，那你们可要想清楚后果了！”
宋昭南下了最后通碟，转身就要走。
跟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也许在他们眼里，如果剖腹产下两名女婴，那个产妇就是他们家的罪人。
“等等！我打个电话！”
宋昭南赌对了。
这群畜生到底还是在乎自己家的子嗣，迟疑着叫住了他。
他就势顿住脚步，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个女人给谁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就问当时是否看清了孩子的生殖器。
那头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中年贵妇又不死心地接着问了一句，“两个你都看清了吗？真是没一个带把儿的？”
通话结束。
她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指着宋昭南的鼻尖，“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们医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出了钱还不好好办事，反正她这一胎必须顺产！剖腹，她妄想！”
宋昭南只觉得眼前的一张脸狰狞丑陋极了，一阵阵的悲哀涌上来，连任何劝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再问一句，如果一尸三命呢，这个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他的眼睛死水一样无波无澜，语气不带丝毫高低平仄。
简单地在陈述事实。
“那有什么不得了的！又不是天塌了！她死了我儿子再娶谁不会生儿子！我巴不得她赶紧死了腾地方呢！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她疯狂地诅咒着自己的儿媳，而她的儿子也一脸事不遂愿的烦躁。
“滚滚滚！赶紧给老娘滚！那个丧门星，她最好是直接死在里面，要不生俩死丫头看老娘怎么磋磨她！”
宋昭南眸光暗淡，静静退了出去，把一室恶毒的咒骂关在身后。
“去准备风险知情同意书。”他脊背靠在门上，沉声跟助理医师吩咐。
“我这就去拿。”
“签了它，否则我们不能同意顺产，也拒绝收治病患。”宋昭南敲门进来，把薄薄几张纸推了过去。
那个中年女人一把夺过来翻看，“包括但不限于产妇，胎儿机械死亡，以及客观出现非人为终身不可逆的器官损伤……哟，你们这可真会推卸责任，风险都让我们担了。”
宋昭南无视她的冷嘲热讽，神色淡淡，“这只是医院跟家属意见不同时的同意书，医院尊重家属意愿，但是与此同时，产生的后果医院不承担责任。”
很公平。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那相应的，后果也不能让别人替代。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今天要是不签这个，你还能拒收吗？人死了你负责得起吗！”那女人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我们不会拒收，毕竟你们交了住院押金，但我们会出于人道主义，选择采取最适合母婴生命健康的办法。”
宋昭南神色认真专注，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行！我签！我看你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中年女人赌气似的三两下刷刷签了自己的名字，一扬手，几张纸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地上。
宋昭南默不作声地弯腰捡起来，轻轻抚去表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