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阮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偏了偏头，离宋昭南远一点。
“晓晓是谁？”
“是……”宋昭南眯了眯眼，舒畅地扯出来一抹笑，眼里闪烁着水一样的温柔，“我妹妹。”
阮阮了然地点了点头。
确认过眼神，情妹妹无疑。
“还喝吗？”她举起来酒杯，晃了晃里面澄澈晶莹的液体。
“喝。”宋昭南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墨黑的瞳眸锁定在淡黄的酒液上。
“别了，喝多了难受，而且你不应该很注重养生吗？喝酒伤肝，真的。”阮阮见他伸手要接过去，忙往一边躲了下。
“我昨天晚上没睡，通宵的事都做了，不差这一口酒。”宋昭南猿臂一伸，畅快淋漓地对着瓶口吹。
脸颊上还顶着两团红，烟熏的晚霞一样晕染其上。
这样的宋昭南她还是第一次见，感觉一点都不像个医生，平时那种一本正经的严肃劲儿一丁点都找不到了。
“嗨，你说你至于吗，不就是医闹嘛，社会新闻上经常报道来着。”
“不至于。”他点了点紧绷着胀痛的额头，“我就是很难过，也很自责。”
自责自己间接害死了一对母女，或许当时仁和根本就不该接这个病患。
烫手山芋一样，接了就能把手烫得血肉模糊，让人发自肺腑地后悔。
“你有什么好自责的，又不是你的失误，就算是你的问题，那顶多也就是一场医疗事故，你先避避风头就行。”
“哪有那么简单，那家人把这件事闹开，我可能连医生都做不成了。”宋昭南耸了耸肩，不无遗憾道。
“这样啊……那你去公立医院应聘不行吗？”阮阮抿了抿唇，对于那家人也讨厌得厉害。
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真的是伤不起啊。
“经过这件事我就出名了，S市哪家公立医院敢要我。”宋昭南苦笑了下，没当心被酒呛了下，连着咳嗽两声。
阮阮沉默下来，默默把剩余的酒往宋昭南手边推了推。
回去的时候叫了代驾，帮着顾阮阮一起把宋昭南扶上车坐好，四平八稳地往顾阮阮家里行驶过去。
突然宋昭南的手机响了，是马文雍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许久。
宋昭南像没听见一样，兀自后仰着靠在靠背上，疲惫放松地陷入短暂的睡眠。
“宋医生，宋医生？”顾阮阮叫了他两声，又不轻不重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还不见他睁眼。
系统自带的铃声古板连续响个不停，屏幕在宋昭南口袋里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她摸出来拿在手上，正打算接听，猛不防就看见来自马文雍的语音通话又紧追不舍地跟了上来。
一定是出了什么急事。
“老宋！你快过来！38床家属疯了！居然丧心病狂地往你桌上扔尸体！”一接听就是马文雍控制不住发抖的声调。
38床，之前住的就是孙莹悦。
宋昭南蓦地睁开眼，劈手夺过手机，声音沉重急迫，呼吸节奏也不似方才轻缓，“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死小孩，正装了裹尸袋搁你办公桌上扔着呢！”
好歹马文雍也看惯了血腥场面，这次连声音都发抖打颤，宋昭南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顿时就清醒了，脊背僵硬着绷直，呼吸沉下来。
“文雍，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
“罗沛力单独给38床家属安排了住宿，还专门派了人盯着，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拿花瓶砸晕了跑出来闹事。”
马文雍尽可能把经过说得轻松些，不过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就没见过那么恶心的东西！血淋淋的，隔着裹尸袋也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骨肉分离的一团。
宋昭南抿了抿唇，彻底醒了酒，“你先顶着，我马上过去。”
又转头看惊呆了的顾阮阮，“阮阮，前边路口你先下，自己打车回家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没问题，你该忙就忙，不用管我。”前面就是路口，顾阮阮扳着门把手，作势就要下车。
“嗯，那你自己小心点，医院有点急事，我必须马上过去，你到家了就给我发条信息知道吗。”
宋昭南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和，条理清晰地交代顾阮阮，又吩咐代驾直接去仁和医院。
“宋医生，我想跟你一起过去，待会儿正好看看我爸。”
阮阮鼓了鼓勇气，尝试着提出来自己的想法，怕宋昭南不答应，她还把顾启荣推了出来。
“不行阮阮，这次我不能答应你。我去医院很危险，孙莹悦的家属明显是冲我来的，到时候万一误伤到你怎么办？他们一家人都蛮不讲理，到时候我根本没办法顾忌你。”
宋昭南语气强硬地拒绝，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现在整个医院都不安全，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允许顾阮阮靠近。
“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已经到了路口了，顾阮阮手搭在门把上没动弹。
马文雍刚才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当然知道这事性质多恶劣。
“实在不行我不下车，就在车上等你，咱们再一起走，这样总行了吧。”
拗不过顾阮阮的意思，宋昭南再三叮嘱她一定不能下车，就载着她一起去了。
果然，一到医院门口，剧烈的视觉刺激就把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白底黑字的条幅，字字泣血地控诉他宋昭南无可饶恕的罪行。
无良医生宋昭南，害我妻女三人性命，人做天在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还有仁和医院的标签明晃晃地打在上面，生怕别人看不见，宋昭南三个字还特意加了红色的圆圈。
一行人守在仁和正门之前，有人趴伏在地上痛哭失声，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噎死的模样。
来来往往的人都投过来异样的眼光，不时指指点点跟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宋昭南从他们身边穿过去，正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就是这家人，那个男的，看见没，难产还是怎么着来着，老婆孩子都死了。”
“啧啧啧，惨，要是我，也不可能同意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