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小护士目露讥讽，亮出来一沓A4纸，在手上来回拨弄着。
“病人家属口口声声说我们医院谋害人命未免太早了吧？”她越过罗沛力，把档案袋递给宋昭南。
“这个，这位家属亲手签署的知情同意书，上面第六条第十二项明确规定，人为不可控的死亡事故以及不可逆转的损伤都不在医院的责任范围内。”
宋昭南声音沉稳地念出来，逐字逐句，刚好足够所有人听清楚。
“他胡说！这东西当时我根本就没仔细看！就被他三两句忽悠着签了！”王招翠倒是一副很有理的模样，尖利的指甲几乎戳到宋昭南脸上去。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承认这是你签过的东西吗？”宋昭南指着最后一页的签名，往外翻着，正好能让附近的人都能看清楚。
“是我签的又能怎么样！”
气势非但没有弱下去，反倒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宋昭南微微一笑，“既然认同上面列举出来的所有风险项目，那病人出现任何问题导致死亡责任都不归我们仁和。”
“你们这就是推卸责任！我要不签这个，你就威胁我不给我儿媳妇接生！店大欺客是不是！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们！”王招翠眼珠子轱辘一转，红口白牙地指责起宋昭南来。
罗沛力蹙了蹙眉，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宋医生，让我看看。”
这东西属于备案资料，一般都是签署好以后立马封存进档案室的。
“羊水栓塞……”罗沛力眯着眼找了一圈，“这位家属，你看，这一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包括但不仅限于脑死亡，心跳骤停，机械性窒息，羊水栓塞。”
“既然签了这份风险知情同意书，出了事故的确就不归咱们医院管呐！”罗沛力语重心长，一副他也很为难遗憾的模样。
“一人做事一人当嘛，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风险，出事了还来讹诈医院做什么？”
有人听出来苗头，开始窃窃私语，非议的声音飘到王招翠耳朵里。
“你的意思是我逼着你签的这份同意书？”宋昭南眼神暗沉得可怕，轮廓温和的眸里氤氲着诡谲的流光。
“没错！当时你故意把情况说得很危急，还说不签就拒收我儿媳，我没办法才赶紧签了的！”
“你到底懂不懂人命关天！当时你儿媳妇有难产前兆，羊水I度混浊，骨缝也不开，分分钟就是要命的事儿！”
马文雍看不惯这老娘皮扯谎，没多想就扯着嗓子跟围观者强调纠正。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就没见过这种颠倒黑白，恬不知耻的老娘们儿！
也不拍着良心想想，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干预，那孙莹悦还能挺到分娩之后吗？！
那边余年则以丢丢需要去宠物医院复查的理由约顾阮阮带上狗子一起出来。
彼此心知肚明，这当然是慕总的意思。
顾阮阮正猫着腰忐忑不安地在车上等，即使见着阴森夸张的黑白条幅也没敢下去给宋昭南捣乱。
余年此时的电话进来，无疑是在她的焦灼上火上浇油一番。
“你自己带他去，我很忙，没空。”阮阮没好气地回余年，一边操作着把他的新号码移入黑名单。
“顾小姐，你现在在哪儿？”余年瞄了一眼自家boss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不由得脊背发凉，决心尽可能争取一下。
余年清了清嗓子，极其自然地扯谎，“是这样的，顾小姐，今天我忘记带钥匙出门了，而且王医生说今天要给丢丢订制营养食谱，需要您也过来才行。”
慕衍之眉眼不动，只是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我在外面，不方便，待会儿我让门卫放行就成。”顾阮阮无意多言，急促地说了两句就打算挂断。
实在是外面闹腾的厉害，余年温吞平板的调调根本就听不真切。
问她在哪儿。
慕衍之揉了揉眉心，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口型。
“您现在在哪儿呢？听着好像很吵。”
废话，能不吵吗，动不动就杀人偿命的，吵得人脑仁疼。
“医院，看我爸。”潜台词，别过来，她也不走。
余年征询地看向慕衍之，后者凌厉了下凤眼的光芒。
“仁和最近挺乱的，顾小姐怎么这个时候过去看顾老先生了？”余年嗓门提高了几个度，透着点不明显的担忧。
这种爆黑料泼脏水的敏感时候，不会跟宋昭南勾搭上了吧？！
余年跟慕衍之同时这样想着，实际上从知道顾阮阮搭着陌生男人的车离开起，慕衍之周边的低气压就没有消散过。
顾阮阮只觉得酒的后劲上头了，酒气翻滚着上涌，脑袋胀胀地发痛，又不知道里面宋昭南的情况，语气不善，带着明晃晃的不耐烦。
“我乐意，余特助手伸得有些长了。”
“慕总和我也是关心顾小姐，最近仁和不太平，顾小姐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余年像听不出来顾阮阮的不快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地劝诫。
“嗯，那就多谢余特助了。”
“慕总很重视这次复查，我们正在回家接丢丢的路上，顾小姐发个定位过来，待会儿咱们医院见。”
慕总黑沉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于是余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慕总特意空出来一下午时间，正好可以拜访顾老先生。”余年生怕顾阮阮拒绝，语速飞快地又加上一句。
“……用不着，你带上它自己去就行了。”
余年到底烦不烦，她都说了她不去了。跟儿砸不可能出意外的复查相比，还是宋昭南这头比较重要。
这边正上演的可是医闹啊，一群人聚众闹事，恶意败坏仁和和宋昭南的名誉，一个处理不好后果相当严重。
可惜她答应了宋昭南不下车，只能干巴巴地等在车里。
代驾也受了宋昭南的交代，这时候把门窗都锁好了，不怕她冲动之下出去跟那群毫无理智的疯子交恶。
“小姐，咱们就等在这里吧，很快先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