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水就回去睡吧。”慕衍之眉眼温和地嘱咐她。
“你也早点睡，我睡醒没看见你，很害怕。”常晴柔若无骨地攀缘着慕衍之一条手臂，整个身子跟他贴得严丝合缝。
慕衍之睡觉的时候习惯不开灯，所以卧室里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半夜惊醒，身边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说不害怕是假的。
“你很怕黑吗？”慕衍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说完自己也觉得突兀，以手抵唇轻咳了声。
“当然啊，”常晴笑得像一朵娇妍的花，“女孩子都怕黑，没有老公陪伴，晚上自己不敢一个人睡呢。”
是吗。
慕衍之勾唇笑笑，心思飘忽到另一件事上。
有一次他深夜回蓝湾，卧室里明明黑暗一片，连个小夜灯都没开。
他以为没人，摸索着走到床沿，才隐约发现被子里有一团小小的拱起。
居然有人。
而且顾阮阮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脸蛋紧贴着埋进去，凑近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只枕头。
他用过的，跟她枕的是一对。
女人都怕黑，顾阮阮不怕吗？
慕衍之心想，他是不经常回这儿的，她该不会每天都守在黑暗里吧。
大多数时候等到天明也还是独自一人。
他心头微微悸动，被常晴像树袋熊似的挂在身上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第二天丢丢就病了。
昏天黑地地吐，连营养膏也喂不到嘴里去，整只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慕衍之正在开视频会议，余年接了管家的电话，匆匆敲门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慕衍之面色不虞，合上笔记本，跟那边的通讯也切断了。
“丢丢病了，管家说早上起来就上吐下泻的，已经送去宠物医院了。”
余年说着抬眼偷瞄慕衍之一眼，心说还不是自家boss喂太多，给孩子撑坏了吗。
让他别喂，非得不听，毕竟不能苦了没妈的孩子。
慕衍之心里一紧，心疼得不得了。
看他平时不怎么稀罕丢丢，其实还是很在乎它的，尤其顾阮阮离开了，两个人只剩丢丢这么一个联系了。
“你先下去开车，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胡乱收拾几份急着处理的文件带走，慕衍之坐上后座，抬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就给顾阮阮打了个电话。
电话等待拨通的时间他还在想，如果不是丢丢病了，连个找她的正当理由也没有了。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了。
慕总摇了摇头，只能感慨一声风水轮流转，忐忑不安地找个能跟对方搭上线的理由太难受了。
“阮阮，咱们儿子病了。”
这一通电话来得好。
顾阮阮松了口气，给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宋医生，我的狗病了，现在在宠物医院，我得去看看它。”
她抬起脸，妖娆魅惑的桃花眼满是认真和紧张。
眼眸湿漉漉黑黝黝的，水波潋滟地盯着他看，看得人心里软绵绵的柔软。
如果宋昭南见过丢丢，那就知道这一人一狗的眼睛有多像了。
“你还养了狗吗？”宋昭南刚换好白大褂，正戴一只蓝色的医用口罩。
他上次去过她家里，小姑娘爱干净，哪儿哪儿都整齐利落，也没见养的有狗啊。
“嗯，是我前夫的狗，拉布拉多，胖嘟嘟的小男孩。”
说起来丢丢的时候，顾阮阮眼里洒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碎钻一样炫目闪耀。
那种兴奋从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整个人都突然生动起来了。
宋昭南口罩下菲薄的唇微微上扬，挑起来一个温和的弧度。
喜欢小动物吗，还是柔软无害的小狗。
“那你下午还过来吗？”他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只低头看了眼手表。
今天周日，现在是下午两点零三分，连着上了四天班的宋医生未来一周都是休假状态。
所以……约好的复查只能是今天下午。
阮阮原本还生动的眉眼瞬间黯淡下来，心里刚涌起来的雀跃和侥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还以为可以完美地避开了呢，毕竟她都装缩头乌龟三天半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折在周日下午了吗……
“这里离宠物医院很远……”阮阮声音讷讷的，只留给对面的宋昭南一个黑黝黝的发顶，自顾自地对手指。
典型的想要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
宋医生默了默，很合情合理地提议道，“反正狗狗已经病了，你晚点过去也没关系，我快点复查……”
“不行！”小姑娘突然情绪激动地打断他，飞快地抬起脑袋看他一眼，眼圈瞬间红了，“丢丢现在一定很想让我陪它。”
好吧，宋医生抿唇，强人所难不是君子所为。
“路上注意安全，不要让狗狗接触到贴身衣物和床单被套。”他温和地叮嘱自己的病人，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分内工作。
“嗯嗯，”阮阮点头如小鸡啄米，乖巧得不得了，小兔子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宋昭南低笑着摇摇头，取下手套，继续对着键盘输入病历资料。
顾阮阮紧赶慢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丢丢还在输液，一向精神抖擞的一对大耳朵无精打采地折叠着耷拉在脑袋上。
慕衍之知道她待会儿要来，一路上让余年闯了好几个红灯，坐在长椅上让丢丢在他怀里躺好，还有一下没一下地顺顺它脖颈上的绒毛。
于是顾阮阮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她一见丢丢蔫儿吧唧的可怜样，忍不住鼻子一酸，挨着慕衍之在一边坐下来。
丢丢闻到熟悉的味道，猛地睁开眼，亮晶晶的黑眼珠准确无误地锁定一边的顾阮阮，努力挣扎着四肢要往她怀里扑腾。
“别动。”慕衍之蹙眉，呵斥一声，按住丢丢爪子的那只手愈发用力。
正输液呢，跑针了还得重新扎。
它这浑身上下都是毛，找个能下针的地儿也不容易。
丢丢一向怕他，黑眼珠委屈巴巴地抬起来看看慕衍之，露出来一圈浅浅的眼白，看着更可怜了。
“来，给我抱着。”
顾阮阮看不下去了，当妈的总是心软，被小朋友眼巴巴地看一眼，就忍不住要抱过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