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有母女连心这回事，几乎就在孙莹悦断气的同时，ICU里的那名女婴也宣布死亡。
走的时候面容青紫，四肢瘦小，只有一颗脑袋大得出奇。
这下可是捅破了天了，孙莹悦的婆家人要死要活地非要宋昭南给个说法。
马文雍他们不认识，况且他们也并不是冲着别的不相干的人来的。
“哎呦！我们家做的什么孽啊！摊上这种丧尽天良的医生，母女三个愣是没了一对……这可叫我那个小孙女怎么活……”
孙莹悦的男人也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猫泪，也哭他可怜的小女儿刚出生就没了妈，连手足姐妹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消息像是自己长了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整个医院里传播开来。
当然，重点在宋昭南身上，全程一起参与的马文雍只是顺带着提一嘴而已。
人家正经妇产学毕业，而且背景平平，哪有未来院长宋昭南的八卦过瘾。
不是专业出身，却非要横插一脚，间接导致产妇和新生儿的死亡。
你说这噱头够不够看？
瓜也必须够吃好几天啊。
医院上上下下都在讨论这件事，以至于上个厕所的功夫沈叔就知道了，并且有鼻子有眼地学给了顾启荣。
“啧，”顾启荣丢下正在看的晚报，不赞同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呢，不是专业出身，只这一条，人家就能狠狠地让他吃一番挂落。”
这家人明显就是冲着宋昭南来的，或者受人指使栽赃嫁祸给他，没想到这傻孩子还真跳坑了。
他为官当政那么多年，才不会觉得这是个单纯的医疗事故。
恐怕那家人就没想着让那个产妇活着出来。
就算不是突发羊水栓塞，稍微操作一番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顾启荣沉吟片刻，才吩咐沈叔去叫人过来。
“老沈，你去看看他在不在，在的话让他过来一趟。”
“我这就过去。”沈叔立马出去找宋昭南了。
这些人八卦里的正主正在院长办公室听院长说教。
“昭南，不是我说你，这次你真的太离谱了。别说我不看你爸的面子，就是你爸现在在这儿，也不能不顾别人的反对包庇你！”
现任院长好不容易逮到了宋昭南的错处，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当即叫过来批评教育，肥硕的咸猪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起来一沓厚厚的文件。
宋昭南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态度不明朗，至少在院长看来，这是典型的消极抵抗，是绝对不能轻易饶恕的。
“宋昭南！你知不知道这次因为你个人的原因给医院带来了多大的负面影响？！现在外人都传开了，都知道仁和医院将来的院长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拿着人命开玩笑，什么事都爱插一脚，一台手术就害了两条命！”
院长那个胖子这次是真的气大发了，“咣咣咣”地敲着桌子，上面的东西都被他一挥袖子甩了下去。
宋昭南才游魂似的开了口，“我知道。”
嗓音沙哑，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用力摩擦过。
抬起头的时候更是吓人一跳，一双眼红血丝遍布，看起来骇人得很。
“你知道就好。唉，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据说那产妇送进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就是经了你的手，才就这么没的了。”
院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实则心头暗自得意。
老爷子想他心甘情愿把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仁和拱手相让给宋昭南，怎么可能？！
天上一天不会往下掉馅饼，他就一天霸着院长的位置不放松。
他下去可以，条件是必须换上他指定的接。班人。
宋昭南微微动了动眼珠，干裂的嘴角也轻轻牵扯了一下，似乎想露出来一个微笑。
不过没能成功。
“院长，我的抢救全程都按照规范来，你有疑问可以去调取监控。”
也许应该归功于宋昭南一开始就对那家人留了个心眼，产房里用来给实习医生观摩学习的录像是开着的。
没错，危急巨大双胞胎的分娩，理论上是一次非常有参考价值的医学交流。
抛开世俗伦理，单从科学严谨的角度看待，这的确再正常不过了。
罗沛力精明锐利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下，随即换上一副嗔怪的嘴脸。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跟罗叔说呢，快快快，坐下吧，罗叔给你倒杯茶。”罗沛力心思活络，知道出了这种事大面上该怎么解决。
如果对方是拿钱能买断的小门小户也就算了，偏偏那家人在S市有头有脸，前些年下海经商很是赚了一笔。
财力上跻身上流社会，为人处世还不够圆滑，闹到媒体那儿，借助舆论施压，把受害者的姿态摆得足足的。
可惜忘了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之前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罗沛力心思百转之间，宋昭南已经不卑不亢地坐了下来，不过对罗沛力亲自递过来的茶水看都没看一眼。
罗沛力不在意地收了回去，面上依旧挂着和善慈祥的微笑。
“这样吧，你先回去，罗叔帮你盯着这件事，有录像在手，还有你提前给他们签的知情同意书，咱们就不怕他们泼脏水。”
宋昭南颌首，对罗沛力这种暂时息事宁人的处理办法并不意外。
“不过你也清楚，昭南，这事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你这几天就别过来上班了，以免有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过来闹事。”
罗沛力沉吟一二，不无担忧道，一副都是为了宋昭南好的样子。
“嗯，那好，过一段这事平息了我再上班。”宋昭南沉稳地答应下来，知道罗沛力只是走个流程，实质上就是通知他一下提前做好的决定。
“你是个好孩子，”罗沛力面露欣慰，也愿意关切两句他，“刚才你没受伤吧？”
提起来这个话题，宋昭南明显沉默下来。
细看他的衣领，被人撕扯得不成样子，轮廓分明的脸也挂了两道彩。
这是通知孙莹悦抢救无效之后，她的婆家人在走廊里拦住他，不由分说动了手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