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先一步下楼，坐在门口的车里等着高卷舞换好衣服出来。
就在他去一趟怀石安保公司的这短短时间里，外面的天上又下起了雨。
雨下得不是很大，星星点点的雨丝滴落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过了很久才聚集成一颗水滴蜿蜒而下。
林旭没开雨刮器，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玻璃上滴淌的水滴，脑海里思索着高卷舞上车后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恐怕其他人也遇不上，就连找个案例借鉴他都找不到。
正当林旭思索间，车窗玻璃被轻轻敲响。
高卷舞不知何时已经换好衣服走出了门，她没有直接上车，反倒淋着雨敲了敲车窗玻璃。
林旭降下车窗朝高卷舞看去。
“那个…旭君自己开车回去吧？”高卷舞视线撇向一边，犹犹豫豫道，“咱身上出了很多汗，还是自己走回家吧……”
“上车。”林旭的语气不容置疑。
刚才面对着一大帮壮汉都气势十足的高卷舞，现在连替自己多争取一句的话都不敢说。
“……哦。”她小小应了一声，伸手要拉后排的车门。
“坐前面。”林旭见状再度说道。
“哦……”高卷舞跑到车另一侧打开了副驾驶席的车门坐了上来。
上车以后她什么话都不说，也不看林旭，就低着头专心抠手指。
林旭的目光顺着高卷舞的视线，朝她手指看去，看到对方手上包的创可贴后不由得皱了下眉：“手受伤了？”
高卷舞慌忙答道：“只、只是小伤，上午切菜时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林旭闻言不由得沉默。
“真的没事的，伤口很浅，很快就能好了，咱们快些回家吧。”高卷舞接着说道。
“回家之前我们得聊聊。”林旭没有发动车子，“我爸那个人很敏锐的，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能察觉到什么。
“我不想让他回国以后再为我担心。”
高卷舞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沉默了半晌后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情况变成现在这样显然是她的责任。
林旭听到高卷舞说对不起，第一反就是想抬手挡自己的嘴。
看对方说完对不起并没有后续的动作，林旭才生生止住了动作。
“除了对不起，你就没有其他想要说的了吗？”他说着话转头看向了窗外，
“应该还有很多可以说的话吧？
“关于昨晚的事、雅库扎的事——今天突然出现在车站的那些人是在找你吧？
“高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昨晚的反常举动和这件事有关联吗？
“这些事你完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林旭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面对着他这一连串问题，高卷舞再度陷入了沉默。
林旭沉默了片刻，接着开口：“……昨晚你，真的只是想报恩吗？”
见高卷一直在沉默，林旭有点忍不住想和对方摊牌了。
可这次高卷舞却回答的很快：“嗯，咱只是想报恩。”
林旭闻言没在这个问题上和对方进行太多纠缠：“那好，这事暂且不提。
“高卷你能先和我说说，雅库扎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确定了你在东京的吗？
“这件事我怎么都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暴露了。”
高卷舞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开口说道：“昨天下午，空酱带咱们去的那家美容院。
“咱们离开不久以后，雅库扎就去了，店员告诉了对方咱们刚离开不久。”
“……这么巧吗？”林旭的语气有些失神，随即接着问道，“这件事高卷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跟雅库扎还有联系？”
高卷舞犹豫了两秒，轻轻点头：“咱前段时间碰到了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弟弟，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他保持联络，他每天会偷偷发消息告诉咱搜查进程。”
林旭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种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啊？有了内应的消息，想要躲避搜查不是更轻松了吗！”
高卷舞摇头：“可是这样做会害了他的……如果他给咱传递消息的事被叔叔们发现，后果会非常严重的。”
林旭略微有些失神，半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方既然愿意冒着严重的后果，给高卷舞通风报信，就说明两人之间的交情不浅。
那以高卷的性格，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那人大概也就不会给她通风报信了。
那样的话，之前高卷舞和对方就不是重新联系上，而是已经被雅库扎找到了。
原来危机早就出现了，并不是昨晚才出现的。
林旭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总不会是走在大街上碰到的吧？”
这个问题高卷舞不愿意回答。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林旭，轻声说道：“旭君，咱早晚都要离开的，从一开始咱就知道躲不了太久。
“这是咱的命运。
“能在东京遇见旭君和空酱，在东京度过这样一段时光，咱已经心满意足了。”
“谁说你躲不了太久的！”林旭怒道，
“有什么躲不了的！天大地大，能躲的地方多了去了！
“我就不相信你跑去国外，雅库扎还能追你到国外去！
“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派人去外国堵车站！”
高卷舞直视着林旭的双眼，浅蓝色的瞳孔里带着哀伤：“不是这样的。
“咱有好好考虑过这个问题。
“说老实话，如果咱来到东京时不是恰巧碰到了旭君，咱大概在东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回大阪了。”
高卷舞真的有认真考虑过。
无论她有没有独自生存能力，能不能赚到钱，她都没办法一个人独自生活。
之前她也对早川千夏说过，她想要的并不是自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想要的是一份归属。
她是个孤儿，不像林旭和浅上空，他们至少还有一位亲人可以牵挂。
有了牵挂自由才是可贵的东西，对于没有牵挂的人来说自由从来不是多么值得向往的存在。
卖火柴的小女孩从不会觉得走在大街上意味着自由自在，她只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冷。
高卷舞当初离开大阪也不是为了什么自由。
可能在其他人，就比如之前的早川千夏看来，高卷舞的行为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守住和林旭的家，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对她来说，无论是在东京和林旭、浅上空一起生活，还是回去大阪的孤儿院里生活，都要比独自一人强得多。
对她来说选项就只有两个，现在她不过是在努力去争取更好的那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