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抱……”
糯米团子似的人眨着如葡萄一样的眼睛，探出手去让翟山抱。
翟山神情变了变，对于袁莱的热情，他无所适从，目光呆滞，思索片刻认定不好拂了外孙女的面儿，探出手来，却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
南星见状，摩挲着袁莱额前的几绺碎发，视作安抚，语气温和，哄着袁莱，“姥爷没力气了，妈妈抱。”
翟山冲南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碍于身上的疼痛，他眉头依然紧皱，只是嘴巴弯了弯，难看极了。
南星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她看向身旁的刘兰和翟山，尽管自己努力压制着不断翻涌上来的怒意，但父亲受苦的样子实在冲击力太大，导致她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十分贝，语气很呛。
“昨天不就因为车祸送到医院了吗？怎么今天还在这里？”
刘兰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眉头紧锁，语气卑微，“你也知道的，你爸没医保，看医生要自费……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等着你回来。”
若不是南星过于了解自己这位继母，还真的被她精湛的演技给骗了。
见南星不言语，刘兰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你以为我不心疼你爸爸吗？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都心疼死了，这不就是没钱嘛！”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汇款。”南星压制着脾气。
翟阔低着头，他抵抗不住姐姐的问责，但又不想拆母亲的台。
刘兰从口袋拿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巾，装模作样的擦去鼻涕，抽噎着说道：“我们也想啊，你爸不让啊！怕你担心！”
刘兰斜眼用目光打量着南星的反应，随后又说道：“毕竟你现在是家庭主妇，也没有什么收入，我们也不好意思给你找麻烦，再者说，也怕你怀疑我们骗你钱，得让你看得到才知道情况多严重啊！”
南星知道刘兰在阴阳怪气自己，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她没想到刘兰能对自己的丈夫也这么狠，让他生生地在医院疼着，等她回来。
她忽然头皮发麻，一种反胃的感觉涌上来，怀中的袁莱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愤怒和悲伤，竟然哭了起来。
南星深吸一口气，用一秒钟收拾自己外溢的情绪，拍打着袁莱，哄着她。
翟阔看向袁莱，神色温和，“姐，我帮你抱着吧。”
“不用。”南星铁青着脸，甚至不肯看他一眼。
她这个不受宠爱的女儿在此时此刻都因为父亲的境遇而心疼，他这个备受宠爱的儿子反倒装作没事人似的，这让南星心里极度不平衡，那些悲痛的往昔朝她袭来。
这就是她不肯回来的原因，她努力摆脱着这个地方，想要用这种方式摆脱这里的痛苦的回忆和令人窒息的关系。
可只要父亲活着，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就仿佛一根漫长的线，不管多薄弱，多纤细，距离多远，都能把她拉回来，重回泥泞。
在袁莱停止哭泣后，南星黑着脸看向翟阔，语气坚定，“爸的身份证给我吧，我去挂号。”
刘兰就在等这句话，她从口袋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证件递给南星，催促着：“你爸爸疼得不行，今天要是就能住院就最好了。”
南星接过父亲的证件，抱着袁莱向贴着挂号两字的标志下面排队区走去，自始至终，翟山都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敢看她。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可他已经对不起了，而且对不起了很多年，他不能再失去妻子和儿子。
南星单手抱着袁莱，跟随着队伍逐渐前移。
袁莱伸出洁白柔软的小手擦拭着她的脸蛋，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南星心中一惊，她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蛋，竟然真的是湿润的，她擦去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妈妈只是累了。”
“妈妈，我们回北京吧，我不喜欢这里。”袁莱皱着眉头，仿佛小大人似的认真说道。
南星手里紧紧攥着父亲的身份证，证件边缘剐蹭着她的手心生疼，她耐着性子给袁莱讲着人世间的人情世故，“姥爷生病了，要等到姥爷病好才能走。”
袁莱乖巧地点了点头，失落地趴在南星的肩膀上，南星和袁藤都很爱她，这让她的思维很简单。
在这个地方，眼下只有袁莱是真的为她担忧焦虑的亲人了。
表面上是她放心不下其他人照顾袁莱，非要带她回东北，但实际上是她离不开袁莱，她无法想象自己独自面对这边的所有人。
队伍的人逐渐减少，终于快轮到了南星。
她在口袋里找着钱包，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在里面躺着的钱包如今不翼而飞，她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卡都在里面，她回忆着来时的路，怀疑钱包丢在了火车上，但眼下挂号要紧，父亲还在大厅等待着。
她朝着另一个口袋摸去，却发现手机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