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吉林白城。
皑皑白雪覆盖着山坡上的一切,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刺眼的白雪让人睁不开眼,只听到一声尖叫声,紧接着是声嘶力竭的痛哭声、零散急切的脚步声……
不远处,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
她转身往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后,回首看到雪面上她留下的一串脚印,停下了脚步。
她改变了原本的主意,朝着山上走去。
别墅外已经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人,大抵都是听见叫喊声围过来的。
少女骤然停下脚步,她踮起脚尖,透过人群看向别墅门口。
“哎,丫头,你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吗?”顶着蓬松头发的中年妇女用手碰了碰南星的胳膊,语气迫切。
“我也刚来。”南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南星身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插入对话,他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听说这家男主人死了,脑袋被砸了碗大的坑儿,脑浆子都出来了。”
此时山下又涌上了一些好信儿的人,把南星夹在人流中,她意识到下山的时机到了,于是转身从人群挤了出去,往山下走去。
刚走了不一会儿,就被一伙上山的人拦住了,“丫头,山上发生什么事儿了?”
“好像有人死了,具体不知道,你上去看看吧。”南星低下头,重复了一遍从山上听来的消息,语速快到听不出任何语气。
来人还想问些什么,可南星已经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她踩着那些上山的脚印,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松软的雪地已经被那些人踩实,踩下去有一种踏实的落地感,正如此刻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个瞬间终于落地。
南星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八点,正值寒冬,被窝的温暖将南星家人牢牢锁住,任她出去一夜未归都不知。
亦或者是不在意。
南星到家没有立即上床,她身上还有寒气,会将其他人冰醒。
她熟练地劈柴,将劈好的柴火塞进灶台下面,随后又走到院子中砸破水缸上面的薄冰,舀起里面的水,倒进铁锅中,蹲在地上拉起了风箱。
随着锅中水逐渐沸腾,她被冻得笔直的头发丝开始蓬松,上面的冰碴变成一滴一滴的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面。
几辆警车在街面经过,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小小的县城之中,能惊动警方的事情都算得上是天大的事儿。
率先醒来的是李兰,她从炕上走下来,披上外衣,从里屋走出来。
“什么声音?”
见没有回复,李兰看向在厨房烧火的南星,“聋子了?我问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南星看向继母,“好像是死人了。”
李兰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凑了过来,她的眼睛上还占有黄绿色的眼眵,惹得南星一阵反胃,“谁死了?”
“不知道。”
见南星倒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李兰翻了个白眼,披着外衣出去打听了。
街道上许多人家都因为警笛声而从梦中醒来,这些人三五成群,齐聚在门口,随着人越来越多而形成了人堆一起讨论。
天空又开始下雪,冰冷的雪花掉落在人的身上,迅速变成冰花凝结成块。
八卦嘈杂的人群最终被温度逼退,纷纷回到家中取暖。
李兰从外面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她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展示自己的战果,她向着老公翟山诉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炕边缘仍在睡眠的翟阔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李兰发现儿子对自己的战果不感兴趣后,把冰手伸进被窝抚摸翟阔,逼得他清醒,好倾听她打探来的消息。
南星在屋外,看着屋里翟阔因为怕冷和母亲犟嘴的样子,忽然心里很是难受。
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但是无论多少次看到这种场面,她都会无比酸涩。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翟山看着院子里瘦的皮包骨的南星,心中起了怜爱之心,想着让她眼不见为净,催促她去小卖部买瓶酱油回来。
南星应了父亲的要求,走出院落,沿着狭长黑暗的巷子向外走去。
小卖部的门仿佛隔绝了室外的冰冷,暖和的要命,带着糖果的甜腻,刺激着南星的鼻腔。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五十岁的老头,每每看到南星都要搭讪几句。
“小妹儿又来买酱油?”
“嗯。”
南星走进货柜上比较着酱油的价格,此时小卖部进了一名三十岁的男人,他哈着气暖和着手。
“老板,要根烤肠。”
老板熟练地将烤肠放到烤肠机器上,“五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东北人怕冷场的自我保护机制又开始启动,两人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话题总归是围绕着早上警车的事情。
“好像已经结案了。”
“这么快?”
南星站在货架上,手里拿着一瓶酱油,耳朵突然敏感起来。
“说是意外死的,没有凶器、没有被袭击的痕迹、也没有外人进入。”男人说道。
“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昨晚全城停电,说不定有人趁着这个……”
小卖部老板还没说完,就被南星打断了。
南星将酱油放到他面前,目光灼灼,“结账。”
这个时期假币四行,老板十分谨慎,反复摩擦着南星递过来的五块钱,确认是真钱后,才将抽屉打开,把钱放进去。
南星拿着酱油走出小卖部,却与满身寒气的少年擦肩而过,她回首看他,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纠缠凝视三秒,最终再次分离。
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步伐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