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吉林白城。
临近高二暑假,天气越发炎热,太阳明晃晃的悬着,光线刺得人心浮躁。
鲁宁的心情尤其如是。
就快要期末考试,可她的功课落下太多,只能其他三人在下午放学后轮流给她补课,今天轮到南星。
继上次卖头发事件后,南星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截儿,正是发型尴尬期,发尾时不时地刺挠着后脖子,想绑起来又嫌短。
刘海也长了,盖过了眼睛,偶尔和鲁宁说悄悄话的时候,会划过她的耳廓,让人心痒痒。
南星嫌刘海挡着光,咬牙用上次卖头发剩的钱买了个塑料发卡,做题的时候,把刘海全撸上去,别起来。
鲁宁撑着头,盯着南星看,须臾咯咯地笑起来,“你这样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南星讲题的间隙嗔过来一眼,“你认真听了吗?”
鲁宁立马举手投降,又拉着南星的手臂晃啊晃,“不讲了不讲了,先去食堂吃晚饭吧,我请客——肚子都饿扁啦!”
她耍宝的样子惹得南星噗嗤一笑,起身收拾书包。
但很快,南星就笑不出来了,继而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不见了……班费。”
班长体育课去打球之前担心班费安危,将钱交给南星暂时保管,现在这几百块钱却不翼而飞。
南星在书包里没翻到钱,动作越来越着急,忍不住提起书包,把书全部抖落出来。
没有,还是没有。
眼见南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鲁宁也笑不出来了,蹲下来帮她找,“怎么会不见?放学之后大家都走了,只有我们留下来——难道是放学之前班费就丢了?”
南星抿着唇摇摇头,显然已经吓得无法正常思考了。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过来捣乱。
“哟,班费丢了啊?”
是隔壁班的小太妹冯燕。
每个年级都会出那么一两个小太妹,头发拾掇成离子烫,校服永远不拉拉链,还有几个关系不明不白的高年级“哥哥”,为她们保驾护航。
冯燕带着两个小跟班路过这边,看到南星的窘迫,来了劲,“真丢了还是假丢了?不会是你偷了吧”
高一刚开学那阵,冯燕见李昊长得好,给李昊递了几次情书,都被无视了。
后来李昊和南星玩儿,冯燕便对南星有了不加掩饰的敌意,逢人就宣扬南星这种好学生是真虚伪,假清高。
鲁宁正心情不好,横了一眼过去,“关你什么事?”
冯燕耸耸肩,也不搭话,扭腰走近两人,猛地将南星脑门上的发卡拽了下来,举在手里,“我说错了吗?我今天还看到她去买的这个!都知道她们家出了名的穷,要不是偷了钱,她怎么买得起发卡?!”
她动作很快,扯到了南星的发丝,痛得南星眼眶都红了。
鲁宁一下子站起来,“你懂什么?!南星有钱那是因为……”
她猛然闭上唇,想起南星并不愿意将钱的来历示人。
“你说啊,说不出来了?”
冯燕看好戏一般抱着双臂,“哦,我知道了,你们俩是好朋友,你是跟她一起偷的吧?”
鲁宁气得捏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冯燕并不怕,挑衅一般把发卡扔到地上,脚尖用力碾着,“呸,小偷,不要脸!我马上就叫李昊过来看看,他的两个朋友都是小偷!”
“你给我闭嘴!”
鲁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涨红脸冲过去,准确地扯住了冯燕的头发,两人拉扯起来。
“干什么?想打架啊!”
跟班们见到冯燕挨打,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纷纷上来帮忙,鲁宁很快落了下风,语气焦急,“南星,愣着干嘛?赶紧上啊!”
南星慌张地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却又迟疑地停下。
“我……我,我那个来了……”
“你!”鲁宁气不打一处来。
南星上前努力想将几人分开,发现没有效果之后,忽然抬高了声音,“教导主任,您怎么来了?!”
这一声有奇效,冯燕很快就退开,指着鲁宁撂下狠话,“今天晚自习,你等着!我叫我哥来收拾你!”
鲁宁头发散乱,却插着腰,气势逼人地追了两步,“你来!怕你啊!”
南星吓了一跳,急忙拉住鲁宁,小声劝道,“算了,算了。”
鲁宁瞥过窗外,发现教导主任只是南星唬人的幌子,想起南星刚才的作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一把甩开南星的手,“你怎么回事啊!明明是因为你才打起来的,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南星张了张嘴,眼里划过一丝难堪,嗫喏着,“……我那个真的来了。”
“谁信你!”
鲁宁独自收拾起书包,把书摔出砰砰的响声,“不想帮我就算了!以后课也不用补了,话也不用说了!”
她冲出教室,南星想喊住她,最终住了嘴,低下头,两颗硕大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地板上都是灰尘,还有她被踩得稀碎的发卡。
南星蹲下来,盯着那堆碎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过来笤帚,慢慢把它们扫进了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