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林子舟咽了口唾沫，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居然有人带着人头招摇过市？
惊惧之间，那人的面孔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林子舟随即愣神。
男人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浅褐眸子，清而不见底，冠着高大精悍的神采，给人一种莫名压力。让林子舟反射性地想到小时候曾拿在手里把玩的弹珠，亮晶晶的，爱不释手。
但比起他的眼睛，他那硬朗而俊美的五官更加吸引人，只看了一眼，林子舟身为美术生的那点小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有点想把这个人按在地上那尺子量量对方的比例。
刀削的眉、剑刃般流利的侧脸线条，颧骨至下颌、再到脖颈的比例分布都恰到好处。
林子舟有些恍惚。
这男人的五官居然刚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如此犀利悍冷的面向，还有那身虽然潮湿却明显手工不俗的布料，看着像是轻软的丝绸。
有鉴于初来乍到，林子舟谨慎地没有立刻上岸，而是看着男人翻身下马，虽然后颈汗毛倒竖，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不，不方！
林子舟掐着手臂迅速镇定下来，你已经是直面死亡三次的人了，不能被他唬住！
深吸口气，林子舟只当没有看见男人身后马匹上挂着的人头，僵硬而平静地同男人对视。
许久，男人微眯起眼，哑声问：“你是妖，还是鬼？”
林子舟：“？”
这特么还是个玄幻世界？！
不等林子舟追问，男人又视线往下，抱着某种风流浪荡的隐晦意味，用眼神刮过浑身上下，随即一脸扫兴，“怎么是个男狐狸。”
“……”你、大、爷、的！
林子舟硬撑着没给他来个“少女挡”，鼓起勇气冲男人挑衅，“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老子是男人。”
秦越“嗤”了一声，“有五寸了吗？。”
草。
林子舟脸上一红，身体一侧，“关你屁事。”
男人轻蔑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但好像不像那种亡命徒杀人犯，没有要跑过来灭他口的意思。
林子舟硬着头皮不动，余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男人左脚。
他可就那一套衣服了。
秦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突然抬起脚，将那衣服给踢了一脚。
“你他……别动！”林子舟眼皮一抽，表情有些狰狞。
然而奇怪的是那衣服并没有顺着河水飘走，反而直接被踢到了他面前。
林子舟怔了下，一把抱住衣服，那惊疑不定又故作镇定的样子让岸上的人一乐，随即他就看见林子舟郁闷地凶了他一眼。
嚄？
秦越蹲下身，慢悠悠地用河水洗了把脸，河水打湿整张脸，水滴沿着脸颊下滑，溜进颈侧，很是性感。
林子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男人突然又将视线定在他身上，“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猛地一个哆嗦，林子舟晃了下，直接钻进水里，像一条灵巧的白鱼，躲进旁边的芦苇中。
秦越失笑，瞅着那晃荡的芦苇，心里莫名涌出一种异样情绪。
“欸，那小子，你叫什么？”
“关你屁事！”芦苇丛中，林子舟清清冷冷的声音带上讥诮，“光天化日拎着个死人头招摇过市，不怕官府追究吗？”
秦越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少年倒是比其它人镇定很多，“你不怕？”
“人头而已，又不是妖怪，怕什么？”林子舟不甘示弱道。
“没准我就是妖怪呢？”秦越靠在树上漫不经心道。
林子舟没说话，他在芦苇丛中搓洗好衣服就势床上，慢条斯理地游到岸边，距离男人隔了十来米。
那身淡薄灰褐色布料贴着身体，少年纤细瘦弱，林子舟每一步都走得难受，偏偏还要故作镇定，仿佛在酒会上招摇过市。
秦越兴趣更浓了。
他盯着林子舟，却看见林子舟脑瓜上的缠着的布，眉头微微一挑，“你受伤了。”
走得近了，秦越才看清，面前这人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或者说男孩。不过方才背对着他，又身体瘦弱，长发如绸，才让他以为是个女人。
“对，我爸……我爹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打到我了，他就在附近。”林子舟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距离。
秦越被他逗笑了，“你怕我？”
“那我为什么要怕你？”林子舟瞄了眼那颗人头，伸手顺了下头发，不动声色地遮了遮脸上的讪意。
秦越似笑非笑，声音低沉，带着天然深邃的沙哑，“一般人看见我这张脸就会怕。”
林子舟：“……？”
不是人头更让人害怕吗？林子舟大惑不解。
秦越浅褐色的瞳孔越发明亮了，一瞬不瞬地看向林子舟。
林子舟也看回去，仿佛在仔细端详他那张脸上究竟有哪里值得人害怕的。
男人这张脸放在他那个时代，几乎就是外模标配，一脸的混血儿特征，小姑娘们看一眼就要尖叫了好吗？
但历史上的古人好像是特别看不惯那高鼻梁的外国人，这人瞧着是个混血儿，没准也混成了食物链底层？
他无意识地胡思乱想起来，看在秦越眼中，就只是这湿淋淋的少年盯着自己走神而已。
秦越古怪地笑了下。
林子舟如梦初醒，只觉头皮不停抽痛，也无暇思考这么多，摆摆手敷衍，不让自己被那张审美点集满的脸迷惑，“还行吧，鼻子耳朵都挺全乎，别太自卑，你挺好看的。”
秦越这会儿觉得他是真的不怕自己了。
林子舟晃晃悠悠往下游走，揉了下昏沉的脑袋，“混血儿多漂亮啊，本少爷当年怎么没想起来买一个来玩玩……”
秦越也无意多耽搁，本来要转身离开，脚步方才踏出，便重重踩进水里，笑容微僵。
秦越：“……”
“可惜了，以后有机会……”
方才的愉悦顷刻远去，秦越目光陡然冷了下去。
林子舟揉着脑袋前行，浑然不觉，过了两三米却突感肩上一沉，迷糊地转过头，就见那张漂亮凌厉脸近在咫尺。
男人高他起码二十厘米，居高临下，目如鹰隼，少年通体一凉，惊呆了。
“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身后了？！
秦越失望而冰冷地俯视他，手掌宽厚手指修长，在林子舟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掐住他后颈。
后颈像是要被人捏碎了，林子舟痛得腰背抽直。
“你干什么……放开我！”
草，这狗比怎么突然发疯了？夸他还夸出毛病来了？
他是神经病还是路怒症？！
脑袋仿佛要裂开，林子舟痛得连连倒吸凉气，还未反应过来，秦越压得极阴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玩什么？”
玩——
林子舟倒吸口气，他刚刚说话声那么小，这路怒症也能听见？
你他妈是顺风耳吗？
悍利冰冷的面容蓦然逼近眼前，林子舟被迫脚尖点地，男人力道大得骇人。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夜里好像真的会像狼一样发光。
林子舟慌乱挣扎，左脚撞上树根趔趄，察觉面前罩下黑影，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
“靠，”低声骂了一句有病，立刻紧绷起来，“我说这位大哥，我又没招你惹你，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犯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老子又没说要买你。
白瞎了这张好脸！
秦越沙场老手，一眼就看穿他的虚伪，低下头，微微冷笑，“你以前买过人玩？”
“……”狗比，林子舟瞪着他，他性格倔强且极端，偏偏不喜欢被人威胁，死鸭子嘴硬，“关你什么事？”
承认了。
秦越目光一暗，看着清秀干净的少年，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贴在身上的衣服有点黏腻，林子舟瞥见那人头死不瞑目地睁着眼，适才才压下去的惊惧又慢慢涌上来，手脚冰凉。
这家伙，不会真的想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