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彤楼之下的时候，林子舟已经冷静了很多。
他未想过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秦越难堪，毕竟最后倒霉的多半还是自己，人在屋檐下还是得适当低头，但让他就吃了这闷亏……他林大少从小到大也不是受委屈的料！
还关小黑屋，真他妈想得出来！最他妈要命的是，这方法还挺有用？！
林子舟被幻觉阴影折磨了一整夜，看着自己的尸体冲自己狂声大笑，心中一腔怒火汹汹燃烧，根本压不下去。
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多了几分阴郁，叫门口进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绕道而行。
林子舟调整好心情了，气势汹汹对伺候人问：“秦将军让我过来找他，他在几楼？”
秦越威名赫赫，伺候人看见了他府上的战马跟牵马的将士，虽然觉得林子舟的情绪有点不妙，但也没敢多问：“在三楼，客官您需要我——”
“不用。”
林子舟翻身下马，一甩衣摆就大步跨进彤楼，找了楼梯闷头往楼上跑，边走边想着等一会儿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让秦越吃亏为难，却冷不防就听见老三要给他找女人的话。
彼时秦越正偏身靠在低矮围栏上，身后天光渗过顶楼琉璃瓦，斜照在他身上，一身没见过的暗红劲装将那魁梧修长的身体包裹，左脚微蜷右脚舒展。
他嘴角挂着微不可查的笑，波浪般的长发高高束起，英气勃然，浅褐双眸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利眉如墨扫，像只慵懒犯困的北美灰狼，眼帘半垂，给人一种灯红酒绿之中唯他遗世独立的错觉，几乎让林子舟忽略了他汲汲权势的本质。
那皮肤被日光一照反刍，露出浅浅的饱满浅铜色，鼻梁与额头的光影分布恰到好处，身后明亮的光线跟围栏刷下的重影比例协调分明，远虚近实，有种独到好处的“薄雾朦胧”。
且因为秦越是混血之躯，浑身上下更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气质，将贵气与强悍完美地结合，乍一看，林子舟脑中空白，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草……
画面就他妈很好看！
比他见过的任何模特刻意摆出来的姿态都要好看！
林子舟脑子一空，到了嘴边的“秦越”鬼使神差换了一句：“不准找！”
找来舞娘破坏这画面干什么？暴殄天物！
林子舟蹲下来，眼睛放光地盯着秦越，神情激动，甚至有点炙热，“别动！你千万别动！老三，给我拿张纸。”
老三一脸懵逼，怔愣地盯着林子舟半晌，“呃……啊？”
“拿纸！”林子舟一眨不眨，嫌他耳聋，啧了一声，目光冰冷而不耐地回头，不容置喙道：“没听清楚我的话？”
老三一怔，下意识地去找纸，但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哪里不对。
靠，他居然被林子舟给命令了？！
老三心情古怪，但抓了把头发，还是在一片静谧中去找了张纸。普通的宣纸，很薄，老三总觉得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动静不敢放大了，把纸送到林子舟身边就走。
不想才走两步，就听林子舟“啧”了一声，“这纸有屁用，给我拿厚一点的纸，或者拿白色木板，搞快点！”
老三：“你——”
“别磨蹭。”林子舟催促。
老三深吸口气，看在今儿这么多大人物在的场面，我忍你！老三铁青着脸，直接到二楼找老鸨。
秦越看着林子舟，微微皱眉，正要说话，不想少年却目光瞬厉，如箭般刺向他，神情中又似乎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担忧跟……贪婪。
这崽子……
“别皱眉，别说话。四肢放松，呼吸放浅，视线放在左下角三十度……就放在酒杯上，头发怎么动了？谁开的窗？关上关上关上！”
林子舟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秦越，眼神专注、狂热、欣赏又喜悦，亮得纯粹，让旁观的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但秦越却浑然无觉。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总觉得少年看自己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赌徒在看万贯家财、色痞在看绝世美女，看的是欲望，是艺术品。
就像《厮杀》中那战场上的血肉与碎尸，都是他的作品，是他一手造就的画作，是他的灵感。
总归，林子舟看得不是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