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曙光杀了人
豆丁姑娘2020-10-28 15:202,510

  一场夏雨突如其来,带走了滞闷的燥热。

  舒城被席卷的浓云淹没,安桥下的暗潮汹涌被有心人看在眼内,恶狼与幼豹的针锋相对成为隐秘而趣味的谈资,传向了洛邑王城。

  然而秦越不以为意,他并不介意自己成为话题中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卑劣者,他甚至乐见其成。暗处的骑兵队目送王城暗探离去,冷漠不语。

  挤在酒楼外的乞丐目光里怀揣着异样的炙热与恐惧,他在夏夜里用稻草洗刷身上的污垢,用香草藤刮擦自己的牙龈,用自己所有的微薄积蓄买下一身楼中人不屑一顾的灰衣,踩着那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跻身于角落里,像一头在地狱里仰望人间的鬣狗。

  他当够了被人践踏的草泥,受够了那些轻蔑唾弃的嘴脸,恨透了那肮脏酸臭的破庙烂草,他想起了那家青楼。

  那干净明亮的地板,新鲜可口的饭菜,香醇有人的酒酿,还有那些漂亮的女人,那些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触及不到的贵人玩意!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就在那座新开的酒楼里!

  那里住着一个可以让禽兽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的主宰者,连周王室都要忌惮恐惧的恶狼。他只要轻轻一句话,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从烂泥里爬出来。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霍邦留下的棒槌小子已经瞪了他半个时辰,秦越看见了他,毫不客气地丢下两个字——贪婪。

  贪狼几乎从那双贫瘠的眼睛里溢了出来,秦越靠在窗边,对此兴致缺缺,贪婪的人就像蠹虫,会一步步腐蚀高屋华厦,会随波逐流趋利而往,但在舒城里还算可用。

  “别管他,”秦越目光放远了,眼里蕴着阴霾的天空,“有用的时候就用着,回头给他指个地,咱们军里不是还缺马前卒跟死士?他要是敢搏,就让他去搏一搏,搏出头是他的本事,死了我们也没损失。”

  他没将那乞丐放在眼里,但肖安子不一样,他出身良家,参军就是因为家里遭了难,给霍邦抱回去的。

  这年头乞丐跟流寇山贼没什么两样,别看面上畏畏缩缩,私底下什么脏事没干过?他可不放心把自己宝贝的战马交给这群四肢俱全却只知道伸手讨东西废物。

  肖安子没直接反驳秦越,嘟囔着抱怨,“死士可都有优待,我看他瘦不拉几的没二两肉,当马前卒都不一定拉的住马。倒是那个傻子体魄挺强,将军,您是不是要把那傻子收进军里啊?”

  云层里藏着雷,雷电呼之欲来,雨水很快就会冲刷舒城大街小巷。

  秦越朝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那傻子你家将军另有用处,你没事干了是吧?大清早的在这里躲清闲,那傻子人呢?”

  昨天一大早还能看见曙光在门口瞪他,今天起了快一个时辰都没人出现。

  肖安子抱头,苦着脸道:“将军别扒拉我头,我才长的头发,又给您扒拉没了。”他撇撇嘴,“那傻子我哪知道他去哪儿了啊,您又没让我盯着他,说不定是买菜去了,酒楼的伙计都不在呢。”

  曙光不用盯,只要林子舟在他手里,那傻大个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跑回来。

  他看看肖安子,肖安子也才十六,比林子舟说不定大不了几个月,已经在战场上打滚好几年,上个月头上给马撞了,脑袋瓜都快裂了,剃了头包上半个月人照样能跑能跳。

  这要是换成林子舟,怕不是得当朝要了命。

  秦越想到这里,起身就去瞧林子舟,没到门口就听见楼下有人叫唤,脚步就是一转。

  ……

  林子舟昏睡之间就觉得有人拿他当提线木偶,动作还极为粗鲁,后背前胸乃至脚心都给擦出火来了,而后又被囫囵套上什么柔软的布料,闷头给按进了岩浆里。

  岩浆很热,还伴着轰鸣声,嘴里还总有一种苦味,他在热浪与苦涩里煎熬,仿佛死去活来了好几回,那闷热才在一声响雷里慢慢消弭散去。

  他张嘴喊了句曙光,不想声若蚊蝇,口干舌燥,像是在戈壁滩上竞走了半个月。

  起身一看,床下摆了双青色的翘头弓鞋,鞋面干净不染尘埃,一看就是新的。不仅鞋子是新的,就连身上的衣服跟袜头都是新的。

  可就是没有人。

  “曙光?”他顿了顿,又喊:“秦越?”

  林子舟愣了下,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蘧变,趿拉上鞋就往外走,起身的时候头晕了一下。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凉茶,凉茶入口,浇灭喉管心肺里的热火,顿时松快很多,昏沉的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找不见曙光,林子舟心急如焚,脑子里响起的全是噩梦中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傻大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场景。

  “曙光!”

  他疾步走出去,走到楼梯口正要往下去,就看见那扶手边靠着个面目可憎的混球,脚步僵住。

  “唷,醒得够及时啊,”秦越往上走了两步,宽阔高挺的身体将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眼里带着趣味,“睡得好吗?”

  林子舟脸色冰白,阴翳地看了他半晌,“曙光呢?”

  不仅仅是曙光,这酒楼里连其他人都没有,安静得过分,林子舟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秦越靠在扶栏上,“死了。”

  林子舟身体猛的一晃,盯着他那一脸坏笑,心一沉再沉,沙哑道:“我不信,你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骗?”秦越似笑非笑。

  “那么尸体呢?”林子舟忽然镇定了下来,冷笑着挑眉,“你杀了人,尸体呢?被你吃了?”

  秦越:“……”

  “我还没昏头,曙光昨天还好好的,你要是想杀他昨天就可以动手,我们兄弟二人对你没用,你也不会留我们活口。”林子舟不冷不热地说:“你不过是想试探我的反应,想看我受惊之下会不会吐露什么秘密。不过很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曙光秘密的,只有曙光本人,秦越绝不可能对曙光动手,否则他那夜何必几次威逼刑讯自己逼问曙光的秘密。

  哪怕是巧合,曙光身上也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曙光的身手跟体魄一看就不简单,昏迷前他隐约记得曙光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憨态单纯,不像是恢复记忆的样子。

  林子舟硬撑着身体,肩膀、手腕跟腿脚上的伤口还在作疼。秦越静静跟他对视了一会,竟没有生气,深邃又明亮的眼打量少年胸有成竹,突然笑了声,“脑袋瓜还挺敏捷。”

  林子舟不接他茬,目光在酒楼游移,忽才注意到地上倒了一片桌椅,脸色微变。

  不会吧,难道这混蛋不仅打了曙光,还在酒楼打砸?他看向秦越的目光里蓦地带上几分鄙夷。

  “我是没动那傻子,可他自己找死又怪得了谁?”

  秦越上前一步,面孔逼近,林子舟往后退,心生警觉,“你什么意思?”

  “曙光杀了人。”

  林子舟动作一顿,瞳孔微缩,条件反射质问道:“不可能,是不是你——”

  “是我,”秦越一把扼住他的下颌,目光危险,“还用得着栽赃嫁祸?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将军费这心思?”

  林子舟心下一寒,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杀了谁?”

  秦越凝视他两秒,松手弯腰,将人一把扛起来,三两步丢回屋子里。林子舟被摔得七荤八素,在反胃中听见了轻飘飘的两个字。

  “王泰。”

继续阅读:第十七章 将军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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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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