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大雪,这会儿光线正好,错过了这个时候,我可不负责。”
明丽瞪大眼睛,“可是……”
“郡主,”红尘嬷嬷没有提醒她自己打脸的事情,轻声道,“老身将镜子放在林大人旁边,您一样可以看。”
“也可以,把镜子放在地上,”林子舟却道,“敛眉,半合眼,看你的膝盖方向。”他深深看一眼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满意,“先说好,郡主身上的衣服花纹,包括背后的屏风,这次作画最少四个时辰,你能坚持吗?”
能,她太能了!
明丽脸颊泛红,胸口轻轻起伏。别说四个时辰,十个时辰她都能坚持!
不过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罢了,林子舟笑了一下,盯着明丽看了许久,斟酌着从哪里下手,忽然想道:“兴许……夜里的光线也不错。”
红尘嬷嬷道:“夜里只怕看不清吧?”
“看得清,只是颜色要更复杂些,”林子舟默了下,抬头笑开,“烦请婆婆去窗口挂盏灯笼吧。”
灯笼挂好之后,林子舟才拿起大号笔刷跟自己的画板,习惯性地深深凝视着明丽,好像要将自己全心全意投入进去,喃喃道:“开始了。”
这幅画可以给他带来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无论如何,必须成功。
老三僵在原地,意味复杂地看看身边男人那面无表情的脸,浑身发毛。
这回,真的完了。
这这幅画的时间格外冗长,从人物到美人榻、再到身后的屏风,从铺色、勾形、填色块,还没到细化、精刻就已经熬到了夕阳西下。
林子舟有意将时间拉长,而正如他所料,当夕阳残照与明黄宫灯交叠而出的光影从斜上方铺陈开来,明丽郡主就仿佛是火凰金仙,在昏暗的世界独自绽放自己明艳丰富的光彩,好像要飞出这个禁锢的世界……
那种挣扎而安静的凄艳华美油然而出!
“这样的美丽,不该属于人世间,”轻声长叹,来人盯着林子舟,神色越发复杂,“更不应该被一个人所造就。”
可他偏偏就做到了。
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丽郡主不知心中又是如何作想?
红尘嬷嬷站了数个时辰,两只脚都有些酸了,闻声回头,看看身后的几个男子,竟有些惊悚,“卫王,许大人,还有周大人、杨大人,你们怎么……”
“嘘。”许远轻轻摇头,别打扰他们。
秦越无声嗤笑,抱臂而立,眼帘微垂,无波无澜地落在林子舟身上。
终于等到这时候的光线,林子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试图将每一分颜色跟对比都记在脑海中。唯恐这凄艳绝美的画面惊鸿一现,风云变幻,再无所存。
他看得十分认真,身体下意识前倾,所有心神都沉淀了进去,这画面太过熟悉,熟悉到让秦越忍不住想打断。
但秦越不能。
啧。
晚霞的颜色在林子舟眼中,就跟《最后的晚餐》一样,是一日风华最后的流光溢彩,是最具深意涅槃成诗的刹那瞬间。
这一看就看了小半个时辰,除了林子舟自己,大概无人没有注意到明丽烫红的脸颊。
男子跟女子毕竟不同,上次他这么看秦越的时候还不觉什么,这会儿这么专心致志地瞧着明丽,就连许远都感到几分怪异的不对劲。
需要看这么久吗?
当然,他们心里知道,或许是需要的。
红尘嬷嬷几度想要提醒,可是明丽自己却没出声,想了想,便也意味深长地闭上了嘴。
不刻,林子舟收回视线,闭了会眼睛,慢慢消化那大片颜色。
“墨红、绛红、胭脂、金红、紫、褐、檀香色为主,藏青蓝、古铜、银、绿掺做对比……”明丽身上所有颜色,竟都没有秦越那双眼睛让他感到费神。
够了。
细化是将具体纹路描形补色、覆色,精刻就需要用最细的笔在每一道皱褶纹路上真实化。
这是最耗费时间的两道工序,林子舟揉了下眼睛。
以这凤羽霓裳跟展翅屏风,起码得耗费两个时辰。
“快入夜了,”有人道,“你要在这里过夜?”
林子舟没理他,那人也没有继续开口。
气氛低沉如冰,四面皆是凉气,那人慢慢蹲了下来,手指沿着林子舟的头顶往下抚去,停在颈侧,“小诗书……”
“啧,别碰我,”林子舟烦躁地拍开了他的手,“烦死了。”
咕咚。
明丽郡主盯着镜子里倒映的画面,手指轻轻颤抖,头皮在炸裂,心脏怦怦、怦怦、怦怦地震动着。
不,不行!
就算……就算秦越那张脸看起来像是要把人撕成碎片,但但但但但是……为了美!
本郡主死也要美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