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舟眼泪差点流出来。
不是气的,不是感动的,是累的。
肯定是这具身体的荷尔蒙失调,才会让他情绪不稳,他林大少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过?
“我自己来,”声音沉闷,林子舟咬了下唇,拿了粥碗自己安安静静地吃着,过了会儿抬起头,“你怎么还不睡?”
曙光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放在膝上掸掸灰尘,“本来说要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不过方才你把他吓走了。”
林子舟抬起头,有些懊恼,“那我刚才……”
“嗯,”曙光手撑在枕头上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一点无奈,“都看见了。”
林子舟巨尴尬,“那你不提醒我?!”
曙光无辜道:“我看你摔得挺起劲,就知道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候,既然如此,当然是改日再约。”
无言以对,林子舟半点食欲都没了,放下碗唉声叹气地仰倒,过了好一会儿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满脸质疑道:“不是啊,他既然这么神秘,你怎么敢把人带到林府?现在林府内外都是眼睛吧?”
如果是重要人物的话,那应该是自己去见他才对吧?没道理会把人带进这个地方啊。
“这多简单,”曙光压低声音,“因为,我骗你的啊。”
林子舟张口结舌,看着曙光那一脸坦然的玩味,许久才蹦出一个“靠”字。
“曙光,你变坏了!”
曙光但笑不语,这人嘛自然是不会带到东角门外露面的,禁军所就在对面,东宫的人保不齐也在外面虎视眈眈,他不会让那人犯险。
“我让人在书房铺了一张床,走吧,”曙光从地上拿起鞋子,叹了口气,“闹也闹够了,看热闹的人也退了,可以休息了吧?”
林子舟伸腿出去,撑着手臂懒洋洋道:“我要不真心实意地闹一场,人家还以为我跟秦越关系有多好呢,到时候谁来收买本少?这闹得还不够,等着吧,”林子舟笑得意味深长,“明儿去户部当值,怕是还要热闹些。”
曙光认命地给他穿鞋,“户部尚书是个中立派,户部内外用人有大半都是老皇帝点头,不过朝纲混乱,户部掌管国库,太子跟丞相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定然千方百计也会安插人进去。这两人就像蛀虫,无孔不入,进去之后,他们一定会试探于你,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
林子舟眯了下眼,“还能怎么应对,瞎胡闹呗。”
他可还是个还未及冠、又在喝奶的少年状元郎,自然不可能长袖善舞,面面俱到,对吧?
自东角门而入,过禁军所,便是东宫。
东宫还未熄灯,宫女俨然垂眉,小太监在廊下游走,不多时与进来的禁卫碰到了面。禁卫一身黑衣,身材修长,正是那日在林子舟入洛邑时在酒楼前碰到的太子下属。
“周侍卫,你回来了,太子殿下正在待客,”小太监迎上去,替他解了披风,静步赶上,“大公吩咐,请您稍事等候,等殿下会客之后,再入内回报正务。”
周历看他一眼,顺势调转方向,去了偏殿,“知道了,让人备点热酒给我送房间里去。”
小太监颔首,默默告退。
周历在偏殿等了片刻,大公执拂尘而来,对他点了点头,“来吧,殿下等着你。”
“有劳满大公。”
周历会意,拂了下皱巴巴的衣角,绕过偏殿,从正殿门口而入。门口挂着垂幔,进了正殿便踏上暖烘烘的地龙,殿中熏着龙涎,宫女正默默收拾着小束腰棋桌,许听风正身着墨色寝衣,闲靠在檀木凭几上闭目养神。
“太子殿下,”周历行礼,等宫女下去了,才道,“属下跟着他们去了林府,不敢靠得太近,但的确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林子舟似乎在府中大发雷霆,府中灯火一直未熄。”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旁的人形青铜立灯,笑了下,“小孩子,宴会上装得再冷静,下来了还是一样熬不住怒气,意料之中。里面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吗?”
周历颔首,“从护卫、侍女到厨房,秦越共安排了七人,除此之外,还有五人来历不明,似乎与那个名叫曙光的人有些关系。”
“似乎?”太子看向周历。
周历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紧张,“此人神出鬼没,我们的人屡次捕捉到他的痕迹,但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摆脱追踪,实力只在属下之上。去舒城查探的人也只知道此人乃是乞丐出身,来历复杂,此前一直装疯卖傻,多半是江湖中人。此人跟林子有同患难之谊,义结金兰后便一同入了王城,暂时未曾见他与任何势力接触。”
太子笑了一下,却问:“秦越留个江湖人在身边做什么?”
周历不敢作声。
“再去查,”太子忽道,“他既自称江湖人,那就去江湖查。你们不都说,江湖事,江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