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思虑过了,虽然她不喜这勾了儿子心的贱人,但儿子如今已经没了前途,若不是如此,让谭昙拿着嫁妆入门顶破了天也就是做妾,她儿子莫说娶大家闺秀,便是郡主公主也是尚得的。哪怕儿子名声尽毁,这小贱人也是要负全责的,到时候嫁妆少了一分她都要拔了贱人的皮。
谭昙非但没被威胁到,反而有点想笑,“这位大娘,你儿子侮辱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今你又当街威吓勒索,是嫌牢底没坐够吗?”
梁母登时没了话说,一双刻薄褶皱的三角眼瞪着她,恨不得撕碎谭昙。
谭昙早知她的为人,恃强凌弱,若是前世她稍微理智强势一点,也绝不会被她欺压的那般惨。若说梁序是谭昙几度厌恶的人,那么梁母就是她十分痛恨的人。
见梁母没了声,谭昙更不是主动搭理她,摇头便想走开。
梁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反应过来已经挡在她面前,“你把我害成这样,休想走!”
谭昙毫不掩饰她眼中的厌恶:“似你这般的人,早该料到有此下场!若是你不对我使如此下作手段,或许我便不会这般讨厌你,可你偏偏做了,既然做了就不要摆出这样一副受了不白之冤的模样,这只会令我更加憎恶你。”
梁序如遭雷击,旁人的指指点点羞辱唾骂、梁母的撕声怒吼据理力争,他都听不见了。
他只记得谭昙说的,若他不对她使这下作手段,她就不会讨厌他了,他本意是不想的,是邓萱蛊惑他这么做的,她说事情败露了也不会让他有事,可是他在牢狱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也未见邓萱来看过他一回。是邓萱骗了他!是邓萱害得他一无所有,就连谭昙都不再愿意见到他,他当初为何那么蠢,竟然与虎谋皮而不自知,如今这都是报应,报应他不该亵渎谭昙那样美好的女子。
他最近总是做个破碎淋漓的梦,梦里有一个背影倩然的女子,柔柔的倚在他怀里,而他手捧文书一手端过她泡的花茶,红袖添香,良辰美景。
梁母不能没有梁序这个儿子了,否则要她九泉之下如何去见梁氏九族啊!梁序跌坐在地上不动,无奈之下,梁母只能狠狠骂了远去的谭昙一声小贱蹄子,咬咬牙把梁序扶回家。
夜里落了好大一场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势如破竹。
正沉浸于梦中的梁序被震响的雷声惊醒,入睡前洗净了的白净的脸上却满是冷汗,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悔恨。
谭昙,谭昙!原来她真的是他的妻子!他夜夜梦中的女子原来就是她!
年少情谊,红烛婚房,负心违誓,另娶他人。这都是他与谭昙的经历,梦真实的不像话,仿佛一闭上眼就能想到,历历在目,久久难忘!
如果人有前世今生,怨不得谭昙一见他就嫌恶,原来都是他对不起她。
梦里他负了她,在今生他依旧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情,梁序对自己萌生出了一种深深的厌弃感,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是不是谭昙就会同梦中一般走到他身边来?他好悔啊!悔不当初!
既然大错已经铸城,他伤害到了谭昙,那么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可他对她的亏欠,这辈子都还不清,那么就让他尽他的微薄之力帮她对付伤害过她的人,以此做回报吧。不然让他知道这一切,意义在何处呢?
昏暗的屋子里,梁序不言不语的枯坐了一宿。
此夜注定不是个平凡夜。
雨下的特别急骤,谭昙心绪不宁的披上衣服,隔间里夭儿的呼声鼾大如雷,光凭她自己的呼噜声就不比雷声小了,怨不得这都吵不醒她,虽然谭昙早就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抽抽嘴角。
谭昙没有撑着油纸伞出去,只是站在外面吹了吹冷风,无意识的就走到小窗下面,脑子里想到叶景榭之前似乎就是站在此处的,风忽的吹过,谭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转身又要回去。
她可没有多吹些冷风让自己感染风寒的打算。
就在此时,她感到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好像是一只…手。
谭昙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她畏畏缩缩地慢慢回头,一道银色的雷电霹雳而过,照的手的主人脸白如雪,惨白地恍若死人。
“啊!救命啊!有鬼啊——”
夭儿虽然平常不靠谱,但对自家小姐的声音格外敏感,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拿着剪子就冲了出来。
又是一道银色闪电,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映入眼帘,夭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谭昙那声大叫并未传到其他院子里去,因为那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小嘴。
手也是冰冷冷的。
此刻谭昙不得不承认,她好怂!以至于压根不敢背过头再去看。
好奇害死人啊!前人诚不欺她!
叶景榭皱眉,没想到她会这么害怕他。
“谭昙——”
好熟悉的感觉,看来这个鬼不一般,连她的闺名都知道了,难道她如今要命丧于此?怪不得她觉得今晚心绪甚是不宁静。
可是她好怕,怎么办?
就在谭昙犹豫要不要来个同归于尽,且慢!同归于尽是不可能的,要死也只有她一个死,意识到这一点的谭昙突然感觉很凄惨…
“谭昙,我是怀景,你怎么了?”
“不可能!”刚被松开的谭昙立即反驳,没想到这还是个骗人鬼,怀景远在珉县,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在她窗下?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这个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真的出现了,叶景榭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对上一双漆黑的瞳孔谭昙的眼睛不可抑制的睁大了。
隐隐的还有些脸疼。
叶景榭低头,声音染上了委屈:“我不是鬼,你不要被我吓到好不好?”
谭昙一囧:“好、好、好的,你别难过,是我看错了…”
叶景榭眉眼柔和下来,他松开谭昙,不能把身上的湿气传染到谭昙身上去,否则他会心疼的。
谭昙却又感觉到冷风吹过她的脖子,冷死个人。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奇怪的是月亮又挂上夜幕,亮如圆盘。
谭昙突然想起一句话,愿君如月妾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
色迷心窍色迷心窍!谭昙看着叶景榭一身黑衣已经湿透了,身上滴滴嗒嗒的掉着水珠,眉目依旧俊秀清冷,好似终年不化的雪山。
“怎么突然就回京城了,你不是在岷县吗?怎么让自己淋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