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昙没能救回傅相思,耿耿于怀了好久。
她总是把自己缩在内室里,终日情绪不高。
叶景榭看不得她这样自虐,终有一日忍不住劝慰她。
“阿昙,你别这样。傅皇后跟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这样内疚的。”
谭昙萎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有点难受,你让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阿昙——”叶景榭眉头紧皱,眼底满满都是怜惜。
“你不必多言……”我无碍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一股呕意就涌了上来。
谭昙忍了忍没忍住,终于拿出手帕干呕起来。
“呕——”
“阿昙你怎么了?!”叶景榭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吩咐房门口侯着的夭儿,“快去请大夫!”
夭儿哎了声急匆匆就去请大夫。
孟是非登基不久,叶景榭这些日子忙于朝政,竟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不禁暗恼,世子妃院子里的这些下人,都是怎么服侍主子的?竟然让阿昙生了病!
大夫诊过脉后,满脸喜色的向他道喜:“恭喜世子爷,世子妃这是有喜脉了。”
大夫道完喜,叶景榭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迟迟没有回应。
“世子爷?”他忍不住问道。
“赏……重重有赏!”
叶景榭觉得他整个人都飘忽起来,还有什么能比心爱之人为自己孕育子嗣更值得人欢喜的呢?
阿昙居然怀孕了!
内室的谭昙遣了夭儿出来问情况。
熟料夭儿刚开口:“世子,我家小姐如何了……”
就换来世子爷一个瞪眼,“什么你家小姐,那是我夫人!”
叶景榭喜滋滋的道:“阿昙怀孕了,怀的是我的孩子……嘿嘿……”
“……”夭儿无言。
世子爷怕不是乐傻了。
她心里这么腹诽着,那厢叶景榭一阵风似的迈进了内室。
快走到屏风那端时,他压了压脚步,抚了抚衣冠,嘴角轻轻抿了抿,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才继续往前走。
谭昙正倚着床阁,满脸疲惫,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过来,温声问:“大夫怎么说?”
她是大夫,但她自觉自己身体没毛病,因此没在意过这些。
不过是吐了一下,哪里值当这么劳神费力?
叶景榭听见她问,嘴角忍不住勾起,“阿昙,你要做娘亲了。”
“什,什么?”谭昙怀疑她听错了或者他说错了。
“你有喜了你可知道?”叶景榭在她旁边坐下,按捺着激动的心把她抱进怀里。
声音由于过度亢奋有些颤抖的道:“我要当爹了!”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谭昙这还没生呢,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傻掉了。
她竟怀孕了?
自从她怀孕后,叶景榭生怕她磕着碰着,早朝都请旨不上。
谭父谭母和谭清远三天两头便上门来看她,就连成亲了的谭华都回来照顾她。
怀个孕,最紧张的不是她本人,倒是把他们给紧张的。
不过怀了孕,谭昙总算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在她怀孕的这期间,姚晚晚入狱了。
姚晚晚杀人逃逸终究还是被缉拿归案,没几个人为她求情。
就连她的亲哥哥,都被她的所作所为寒了心,只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从中尽力周旋。
可柳家人权大势大,他们的小儿子被一个卑贱的小妾害死,柳家继儿子死后,柳国舅也谥亡,这才一直无暇追查。
如今事了,姚晚晚便在劫难逃。
谭昙对她的所作所为很寒心,但却也不至于到了毫无情分的地步。
她让夭儿准备一个食盒,提着食盒去天牢探监。
天牢常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
狱卒把牢门打开,粗声粗气道:“姚晚晚,有人来看你了!”
姚晚晚无神的目光落到谭昙微微凸起的小腹,忽然一变,“你怎么怀孕了?!”
谭昙正要开口,她便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可以怀孕?!”
“凭什么我过的这么不好,你却过得比我好!”
“谭昙,凭什么呢!凭什么你上辈子就比我过得好,这辈子还是比我过得好?”
如果她前面的话,谭昙可以以为是口误,或者接受不了自己落得个这般境地,可后面这句话却令她猛然抬头,“什么上辈子?你在说些什么?”
姚晚晚被大理寺这些牢狱刑法折磨的很惨,身上没一块好的,她一会儿说自己是陆家少夫人,一会儿又说自己应该嫁给梁序,整个人就像魔怔了。
谭昙的眸色却越来越深,上一世,姚晚晚确实嫁给一户姓陆的人家,过得十分美满。
姚晚晚抓着地上的枯草,又哭又笑,“上辈子你过得那么好,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怎么会让你过好,我过得不好,你凭什么过得比我好?上天还是公平的,你死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叶世子居然为了你守了一辈子的寡?!”
“你究竟哪里好啊?他居然娶你的牌位入门,还一辈子都没有再续弦?真的是不公平啊!我恨死你了!”
后面的话,谭昙没有再理会。
她怔怔的走出大理寺。
谭昙怎么也没想到,前世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居然是她最好的手帕交,她和梁序落到那样的下场,或许也有姚晚晚的手笔。
但那又如何呢?
她最难受的,是怀景居然为她孤独了一生!
她何德何能呢?
一辈子那么长,漫漫几十余载,他一个人孑然一身,那该是何等的孤单凄凉啊!
一想到这些,谭昙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纠紧,心疼的无法呼吸。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爱他了,可没想到,一直以来,他一直付出的深情比她想象的还多。
这叫她如何不痛苦?
得知她来见姚晚晚,叶景榭放心不下,下了朝便守在大理寺门口等她。
她一出来,叶景榭就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待看清她眼中的茫然与愧疚,叶景榭笑意敛去,忧心的问道:“阿昙,你怎么了?是不是姚晚晚胡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紧张,谭昙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为何能听出来。
仿佛落单的孤雁终于找到了归属,谭昙一把扑入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
没得到她几次主动的叶景榭忍不住勾起嘴角,却还是忍耐下去,拍了拍她的背:“阿昙别哭,谁欺负你我给你报仇。”
“没有,”他的声音稳重不已,谭昙瞬间红了眼,“我只是发现,我好像更爱你了。”
金乌已经从东山升起,暖意渐渐弥漫在人心间,像是在告诉世人,所有一切不完美的结尾,终将有一天,会以更加美好的方式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