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昙及笄的那一日,叶景榭果然没有回来。
听说那帮土匪不是一般的土匪,朝廷派人去了九日都毫无进展。
叶景榭像是早有预料自己回不来,那一日本是告别他却连及笄礼都一并帮她过了。
及笄礼是一支亲手雕刻的木簪,上面只镶着一朵玉昙,不打眼胜在雕工精湛,主人精心雕琢的心意。
原先准备的是一支很漂亮的银簪,亦是叶景榭亲手雕琢,可被他一气之下化为齑粉,这话他没好意思说。
雕银簪花费的时间更多,他心心念念着谭昙的及笄礼,可那时的他实在心灰意冷,想着人都不要他了,又怎么会看得上他的东西?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但银簪碎了之后,他又后悔了,却怎么也修不好它了。
叶景榭只能找来一块上好的沉香木,用最短的时间把它尽善尽美。
可喜可贺,他终究还是把心意送到自己想送的那个人手上,了结遗憾踏上剿匪之行。
谭夫人和谭华为这一日准备了许久,甚至还为上宾和有司人选纠结了好一阵子。
上宾有两人,只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司一般是德高望重的贵夫人。
姚晚晚及笄时请的上宾是舅家的两个表姐,原是有谭昙一个名额的,但两人闹得不太愉快,姚晚晚又死好面子不肯低头,只得请了两位表姐观礼。
至于有司,是托了同姚夫人交好的一个命妇的面子请来的一位伯府老诰命,算是比较体面的了。
谭夫人觉得她的昙昙定然不能输给姚家姑娘,有司她倒是有了人选,是武兴侯府的老夫人,但还得过问一下谭昙。
谭昙撑着下巴道:“娘,我已经有人选了,你不必操心。”
谭夫人还在介绍老夫人的习性喜好,乍一听谭昙的话,霎时噤声扭头道:“你有人选了?”
谭昙点头,“怀景临走前跟我说,盛贵妃想做这个有司。”
她也很惊讶,盛贵妃她只见过一面,对方还能记得她这个小人物,真真是令人诧异极了。
自从宴会参加多了,谭夫人自认风浪见得也多,这一会儿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总算把这个消息消化掉了,又忍不住担心:“盛贵妃她知道我们府上在哪里吗?要走错了路可怎么办?”
谭昙暗暗翻了个大白眼,“有宫人引路,哪有那么轻易迷路的?娘想得太多了。”
“哦哦哦,那便好。”谭夫人双手合十道:“我家昙昙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多谢各路神仙庇佑。”
有司解决之后,谭夫人开始琢磨上宾人选,谭昙素不出门,在京城交好的姑娘也只有傅侧妃一个,可她是嫁了人的,又是侧妃,既不能做上宾,又做不了有司。
因此选上宾比选有司还难上一些。
谭昙若有所思,看着她娘道:“递个帖子到傅世侯府去,我想邀请傅二小姐看看。”
感情她又白想了,谭夫人嗔怪:“你人都定好了,怎么不早说?”
谭昙无辜的眨眼:“我只是选好了一个有司和上宾,其余的不还得靠娘做主吗?”
谭夫人哼哼两声,无奈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你把自己及笄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是你完不成的?得了得了,你也甭跟我说,我这就去拟定宾客。”
八月二十三。
谭夫人和谭华在前院迎女客,谭清远负责迎男客。
女客大都是官夫人带着嫡女庶女来观礼,男客则是与谭府交好的公子哥儿们。
叶景榭没有来,谭清远与王咨令和姚思铭寒暄片刻,就寻了个由头溜到谭昙面前来。
夭儿站在一旁,谭昙不急不忙的对镜梳妆,插上最后一支木簪。
谭清远眼神变得很渺远,“以前那个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的小姑娘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记得那时候,你自己摔了就哭,泪汪汪的向我讨糖吃。”
谭昙幼时看着软软糯糯,人也娇气的不行。
记得有一回去哪个府上参加宴会,她调皮溜出了谭夫人的视线,让谭夫人一顿好找。
最后还是谭清远在那位官员府上后门处找到了人。
谭昙人小却鬼机灵,猜到谭夫人会生气,心里害怕,在路上走路的时候被一颗石子绊了个狗吃屎。
第一反应不是爬起来,而是坐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劝都不听那种。
一边拿着胖嘟嘟的小手抹着眼睛,一边娇气的喊道:“哥哥,我疼,哥哥疼……”
谭清远那时也不大但早成,看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跑遍整条南街就为了买她最喜欢的和酥糖。
喂到嘴里,谭昙立即停止了哭泣,笑得眉眼弯弯,好满足极了。
谭夫人是要好好骂她一顿的,结果一句话还没说,谭昙倒先哭起来了,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哭得可怜兮兮的。
谭夫人顿时消了火气,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又是拍肩又是哄,衣裳袖子上全是她的鼻涕和眼泪混合而成的不明液体,下人们怎么也洗不干净,最后这件衣裳就这么被丢了。
谭夫人当时还笑骂:“咱家昙昙真真是个爱哭包!”
兄妹两想到这件事,不约而同的笑了。
谭清远道:“前院已经等着了,我带你过去。”
谭昙轻轻颔首,随他一道过去。
九公主是不怎么看得上姚晚晚的,因为谭清远的缘故,孟知瑶把谭府七大姑八大姨乃至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表几千里的亲戚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方知她去年参加的及笄礼便是谭清远表妹,谭昙表姐姚晚晚的。
这才知道那个躲在谭昙背后懦弱无能的姑娘就是姚晚晚。
楚瑜以为孟知瑶是讨厌谭昙,想着这一天是谭昙的及笄礼,怎么着都不能让她过得太顺利,于是到沁瑶宫无意中谈及谭昙及笄好像就是今日。
没成想孟知瑶反应会那么大,听了拍桌而起:“今日是谭二及笄?”
楚瑜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了,点点头:“是啊,公主可要去?年前那谭二公然对抗公主,此番可借此机会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谭二。”
孟知瑶皱了皱眉,她何时说过要教训谭姐姐了?
瑜姐姐说话怪声怪气的,总感觉与以前的她大相径庭。
但孟知瑶还是询问她:“瑜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吗?我不认得谭二住哪。”
自上一次登门被拒,孟知瑶还反省过,是不是自己真的找错门了?
现在说起来十分迷茫和不确定。
“我去不了,公主不如跟着姚家小姐过去吧?她性子柔顺,很好相处。”
楚瑜早有准备,她可不想出席,这岂不是凭白助长谭二的名声么?
况且傅相思被殿下保护的那般严密,这次,她总得出门吧?
出门有点什么意外也正常吧?
楚瑜哪怕是为制造不在场证据,也不会去。
想到这一石二鸟之计,楚瑜不禁勾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