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今她还在佛堂里跪着,说要忏悔呢。”白承年点头,面上却是不忍。“皇上,您就算心疼一下她一介女子,把人带回去吧。”
“可是,那些人都是母后送给郡主的人,朕若是这么收回去了,那朕要怎么跟母后说呢?”
高言之显得很苦恼,更是认真的扮演着一个疼爱臣子,却又跟母后关系极好的皇上,夹在中间很是苦恼。
白承年掀起裙摆跪下,“皇上,这件事皆由丞相府承担,向江府请罪的事也由丞相府来做。太后的人只是无端的替内人担了罪名,我们夫妻二人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只能恳请太后把自己的人带回去,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都与太后无关。”
不只是现在,还有日后。反正你把你的人放在我这里,那么出了什么事情,都会被推到太后的人身上。
但这样也没什么,只要太后说这些人赐给了江伊颜之后就不再属于她就好了。
可偏生就是有个例外,江伊颜的名望太高了,出了事就算有太后的那句话,她也会因为赐给江伊颜的这些人而被百姓指责。
一两次还好,可时间久了呢?太后还能受得住吗?
朝堂上的人心思各异,白承年看着那些人的脸色,在心里暗暗心惊。他从小学的就是君子之道,君臣之道,认为世间都自有公道,他看见的是好人,那就是好人,是坏人那就是坏人。
可江伊颜的出现,却让他产生了错觉。似乎她一直在做跟她表面上,让人所看见所知道的事情,是完全相反的事情。
而更吃惊的,是江伊颜这种对人心的揣摩和拿捏,居然半分不差。
高言之点头,面上似乎有些松动。
而这个时候,外边来了个太监,众人都认得他,他是太后宫里的。
“皇上,太后娘娘说不知道自己的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令她羞愧难当。丞相夫人是当世难得的大善人,受到这样的指责让她很心疼,所以她也依着丞相大人说的话,把那些人都收回来。”
“那?”高言之看着太监,“母后还说了什么?”
“为了避免出现下一次这种情况,太后娘娘就不再送人给丞相夫人了。”太监说完,看高言之没话说了,这才离开朝殿。
一个太监,不等皇帝开口就擅自离开,可见其主子有多嚣张。
高言之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心里的火气,转头看向白承年。“既然母后都已经这么说了,白爱卿回去之后就可以让丞相夫人出来了。”
白承年点头,“微臣遵旨。”说完,他就站起来乖乖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了。
而江府的两位主子,也在得了些慰问品之后,默默的退下了。
回到丞相府之后,白承年找到了在后花园喂鱼的江伊颜。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容易,我还以为要经历好一番斗争呢。”白承年走过去,接过风月手中的鱼食,坐在江伊颜身侧,跟她一起喂鱼。
江伊颜手下动作不停,“太后比我所想的,还更要重视自己的名声啊。垂帘执政这么多年,她倒是比皇上更能明白怎么培养人心。”
白承年皱眉看着她,但他还没张嘴,江伊颜就接着往下说了。
“我想尽快的,把内京城的事情做完。”
做完之后呢?就离开内京城,离开丞相府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白承年奇怪的看着江伊颜,之前她不是都还安安静静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吗?
“耗的太久了,想回江南了。”江伊颜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了笑,眼里缀着温柔的笑意。
白承年眼神一黯,她离开江南,江卿就从江南消失,如果她回到江南,那是不是江卿就会出现在江南了?
她的开心,也是因为江卿吧?
赐婚当日,她似乎是默认了自己喜欢江卿的事情的。
胸腔里的那东西,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像是得了病。
“江南,有很重要的人吗?那……”内京城没有吗?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句真心呢?
……
“怎么?我若是有清闲的时候,白丞相想与我一起游河赏景,吟诗作对吗?”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这个人虽然爱钱,但是我这个人吧,爱美,尚美,而白丞相你,正好长在我审美点上了,我越看越喜欢。”
“那不就对了。你好看,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啊!难不成你不喜欢我吗?”
……
“嗯,有想见的人。”
羊枝那个小屁孩,现在应该会走路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口喊她一声姑姑啊。
白承年看她似乎在思念谁的样子,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你想做什么?怎么做?”
“要扳倒最高的那一个人,就要慢慢的把支持她的底座都给撬了。我做我的事情,你们只需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我相信,皇上会比我还清楚要怎么做。”
她上次就跟他说过了,要抓住人心。她帮忙打开路子,如果他还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就怪不得她了。
把手里的鱼食喂完,江伊颜拍拍手站起来。“我要去济世间看看,一会儿三叔要带着人来搬着大哥回去,你记得做做样子,别露馅了。”
“那那些人呢?”白承年看她要离开,奇怪的看着她。
她不是说要把人送走吗?现在她们还在府里呢。
“她们还有最后的事情没有做完,不急着走。”江伊颜摆手,转头就走了。
白承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闷闷的坐在原地喂鱼。
很快,江三爷就真的带人来接江子承了。江伊颜跟他说要他去做做样子,他就去了。但没想到,他看见的,居然是被江三爷骂的狗血淋头的江子承。
“你这孩子!要不是伊雪跟牧云回去跟我们说了,你真是要把你大伯母跟二伯母心疼死不可!你还真敢喝啊?!若是那些人没有用朗月下的毒呢?就算颜颜护着你,可那些人的心思我们猜不准的啊!”
“爹……”
“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昨天夜里你大伯母一晚上都没睡,就怕你真的出了什么事。颜颜下次要让你做什么事,你也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啊,我们都年纪大了,经不起吓的!”
“二妹妹说就是怕你们知道了装的不像,这才不告诉你们的。”江子承说着,抬头傻笑的看着江三爷。“爹,我也能护着江府了。”
江三爷还要骂,听他这么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你这孩子,我就你一个命根子,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爹怎么办?”
江子承摇头,“不会的,我相信二妹妹。”
“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找到个机会,白承年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不是说江子承中毒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吗?这会儿活力四射的人,真的是江子承吗?
才意识到在场还有人,江子承挠挠头,顶着自家父亲的眼神,开始把江伊颜设计的这个圈套说了出来。
“二妹妹前些日子,在收了太后的人之后就一直想着怎么把人塞回去了……”
江子承乖乖的把一切都交代了,江三爷跟白承年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也不一定能像江伊颜这样,在刚刚收下人之后就开始计划,而且每一步都像是那些人自己想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像是铺开了一条路,然后站在尽头,漠然的看着那些人纠结挣扎,但最后还是顺着她的路往前走,还让人以为那条路是她们自己走出来的。
了解了一切后,白承年就配合这江三爷,把江子承送走了。
莫名的,他现在就很想见到江伊颜。
“梧桐,去问问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白承年口中的夫人,现在正堵在一条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风月,是看看是怎么回事?”江伊颜看了眼天色,开口让风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风月点头,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很快就回来了。“小姐,前边的马车上有个人晕倒了,这会儿他的人不让靠近马车,所以就堵了。”
晕倒?江伊颜皱眉,“我们去看看。”
江伊颜在内京城出现是不怎么坐马车的,所以见过她的人并不少。再加上每一个浮生的铺子都画了一幅江伊颜的观音图,所以百姓们都认识她。
看见她,都纷纷护着她。
“丞相夫人,前边这人的护卫不好惹,还拿着武器呢,您别过去了。”
“没事,我去看看。”江伊颜笑着摆手,走了过去,她周遭的百姓们都警惕的看着那些护卫,如果他们敢冲上来,那他们就打回去。
江伊颜来到马车前,“我虽不怎么会医术,但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看出些门道,你们这么放着马车上的人不管,那还不如让我看看。”
“丞相夫人,不是我们不愿意让,而是这马车上的人……”
“与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江伊颜皱眉,“究竟还要不要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