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天听见江伊颜又要出门,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从济世间跑了过来。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出门?你就不能好好的待在江府里养伤吗?你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又长合了,再折腾又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这神医的招牌就要砸在你手里了。”
文乐天虽然还是不敢正视江伊颜的眼睛,但是这张嘴还是像以前一样,面对不听话的病人时,就回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
江伊颜安静的听完,然后才开口。“这次绝对不动手,我只动口。而且你放心,下午我就回来,绝对不多呆。”
“不管你什么时候出门,都不行。”文乐天摇头,就算有事,也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啊。
她身上的伤再花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到时候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身上的伤没养好的时候出门?
“你不知道在你伤没好的时候,是别人对你下手最容易得逞的时候吗?”文乐天皱眉,江伊颜是不是傻?明知道来者不善,还非要傻傻的撞上去?
一开始他也像其他人那样,以为江伊颜就是躺着看看账册,心情好了就拿着大把大把的银票出来数着玩,根本就没想到江伊颜私底下的工作量有多大。
在他给江伊颜治伤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现江伊颜每次看账册的工作量都很大,而且面对那些跟浮生合作的人,她都要每一个记住,并且记住是合作什么,双方的条款是什么,最近对方有什么新的动静,还要不断的寻找新的有可能合作的人。
面对那些跟浮生交好的,她还得留心跟对方维持关系,确保就算她不出面,也不会把这段关系弄没了。
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江伊颜自身的安全问题。
因着江伊颜的身份,想要她命从她手里接过浮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底下却是暗流汹涌,江伊颜要时时刻刻的关注自己身边的人,注意到一切会威胁自己性命的东西。
但是当有危险摆在明面上的时候,江伊颜不但要安抚身边躁动的人,还有不断的加快探查的步伐,确保把背地里和表面上的人都查出来,逐个击破以维持自己的安全。
“这样啊……但我出定了,我原本还想叫人去请你跟我一起去的,现在你来了,那我的人就不用跑一趟了。”江伊颜点头,转头朝门外喊了一声。“风月。”
绛雪跟朗月走进来帮江伊颜换衣服梳妆,而风月跟落花二人则是“很有礼貌”的把文乐天给请到了马车上等江伊颜。
江府的人虽然担心江伊颜,但是他们知道江伊颜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所以也只是让风月她们多看顾着点江伊颜,千万别再让她受伤了。
骆鑫在内京城里有一处自己的院子,江伊颜就是坐马车到那里去见的骆鑫。
“穿的还挺人模狗样的。”
“彼此彼此,若是骆爷爷想要光着膀子见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江伊颜笑嘻嘻的,看的风花雪月很是感慨。
知情的人都说小姐恢复女儿身好,可是对她们来说,她们却觉得小姐一直以江卿的身份出现是最好的。
插科打诨,一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像个玩世不恭,只是路过人间戏耍的神仙,玩够了,拍拍手就走,行事洒脱又不拖泥带水。
比起女儿身要顾忌的事情来说,江卿真的很让小姐开心。
“我可没丞相夫人这么能耐,在城郊也能就地入睡。”骆鑫端着架子,看着懒懒散散的坐下就靠在椅子上的江伊颜,眼里满是不屑。
果然是只会做生意的人,连礼数都不会。
“好说,若是骆爷爷能像我这样出名,也会有人盯着骆爷爷的命的。到时候别说是城郊了,就算是内京城主街,骆爷爷也是能躺得的。”江伊颜调整了一下坐姿,笑吟吟的。
可是她这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都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骆鑫自然也不例外,他进来想见江伊颜,可不是想听她怎么膈应人的。
“我问你,茗儿究竟做了什么招惹到你了?你要这么抹黑茗儿的名声?”
“我抹黑?”江伊颜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都说读书人有气节,辩黑白。我还以为骆爷爷能被人称为大儒,心思比那些世间俗人还通透,如今一看,却也不过如此。”
“江伊颜!”
“我说的本就是实话。骆阳茗做过什么事情,你要是不知道,我可以让我的人把那些事情都整理好送到你桌子上看。另外,我如今敬你,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再加上你在青华的口碑不错,又是读书人,想给你留点脸面,但我今日拖着病体来见你,不是听你阴阳怪气的挤兑我的。”
“我对谁都有礼貌,但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让你觉得生气难听了。不好意思,我就是故意膈应你的。”江伊颜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几步走到骆鑫的面前。
“骆阳茗活菩萨的名声是真是假,究竟是从何而起的,骆爷爷你真当我的人是吃白饭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江伊颜挑眉,“你想护着骆阳茗,是出于一个爷爷、一个老师、一个长辈的角度,我理解,但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借他人之手给我送帖子,就是想挤兑我的话,那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骆鑫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人捧的高高在上的,谁见了他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就连当今皇上见到他,也得乖乖的喊一声老师。
他什么时候碰见过江伊颜这样的?明面上看着是笑嘻嘻的,但是那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能把人给气死。
“别到了老年,丢了自己的脸面,毁了自己这一辈子的谋算,晚节不保。”
既然谈话没办法继续下去,江伊颜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三天后南风尚跟百里诀就要离开内京城了,与其留在这里跟骆鑫吵架,她还不如回去躺着养伤,到时候去城门送人呢。
看着江伊颜的背影,骆鑫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就张嘴了:“江伊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走的什么路?是天下男子都会与你为敌,是不被天下人认可的路,这条路,注定比你做生意,打造出一个浮生帝国还要艰难万分的路。”
没想到骆鑫会突然跟自己说这番话,江伊颜往外走的步子顿住。但是很快,她转过来,虽然她的嘴角没有动,但是却能让人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眼中的笑意。
“我江伊颜做事,只做我心里决定好的事情。我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不会退缩半步。这条路再难走,也不会比人生这条路难走。他们就算与我为敌,就算不认可我,但是当我站的足够高时,他们有什么话,都得给我咽下去。”
说完,江伊颜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后来晚年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只要有机会,骆鑫都会跟人提起这一天,提起江伊颜在说最后那番话时,骨子里散出来的自信且张扬的光芒,那种决定了一条路要一直走下去,不管要经历什么,都绝对不会后退的姿态,深深的震撼着自己的心。
回到江府的时候,宋氏跟刘氏带着孩子来见江伊颜,看她这一趟出去,没出什么意外,这才安心的跟她闲聊起来。
听了江伊颜跟骆鑫说的话,宋氏也只是心疼的摸摸江伊颜的头。“当初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笑,没想到你是真的把这件事当真了。”
那时候她当着一众的人,说将来女子也会入朝为官,女子的作为绝对不会比男子的差,她以为江伊颜只是为了回击那些大人和夫人,没想到这件事她是真的在做。
结合她一直在做的事情,还有她渐渐强势起来的态度,宋氏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了江伊颜的做法。
如今的她,不仅仅是被全天下的女人盯着看会不会成功,也是被全天下的男人们盯着等着她从高处狠狠的摔下来,摔的粉身碎骨,然后他们再站出来,说女子想跟男子平分天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女人就应该乖乖的守在后院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天天的在痴心妄想。
如果江伊颜势微,就想当示弱,所以江伊颜宁可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淡然疏离样子,也不愿意松口泄气半分。
“娘亲,刚生完孩子,是不能哭的。”江伊颜接过刘氏手里的帕子,轻轻的帮宋氏擦眼泪。
对于旁人的心疼和不理解,她都已经习惯到麻木了。虽然这里不是现代,但是她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希望能争取到属于自己的权利的。
就算不能完全的争取到,她也想能再多一点的,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过的好一点。
那些被封建礼数所束缚的古代女子生活,不适合她,她也不喜欢那样过日子。在她这二十一年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好好的学过相夫教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