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年回到丞相府,还没坐稳就被叫到白府了。
用晚膳的时候,众人又就着管家之权和悯州水灾的事情,深刻且认真的指责了江伊颜。管家之权,是说她成天忙着她的那些铺子,哪里有时间管丞相府的事情?再说了,她会开铺子,谁知道她会不会掌家?
而悯州水灾,她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不主动伸出援手?还一直这么按兵不动。虽然说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但悯州水灾是上层官员们都知道的事情,她夫君是青华丞相,她能不知道?
饭桌山,白老夫人已经完全不想再开口,也不想再跟他们争论什么,只默默的吃完自己的饭,起身就离开了。
听着耳边众人说的话,原本还有些心理压力的白承年,渐渐的也觉得他们说的没有错。
江伊颜的钱,取之于民自然是要用之于民的。如今悯州出了水灾,而朝廷下拨的赈灾银无故失踪,如今能有这个本事的江伊颜,自然是要站出来的。
越是这么想,白承年就越发觉的自己做的没错。
用完晚膳,白承年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就看到江伊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他过来,笑了笑。“你今天回来的挺晚的,我们走吧。”
说着,她就率先在前边迈步走了起来。白承年顿了顿,这才跟了上去。
憋了一路,直到送江伊颜回金暖阁,白承年这才鼓足勇气开口。“阿颜,你知道悯州水灾的事情吗?”
江伊颜停下,奇怪的抬头看他,没看出什么来,只好平静的点头。“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白承年还以为江伊颜会说不知道,可她的回答,却让他准备好的说辞全没了用处。
江伊颜耸肩,“三日前啊。”
“你居然三日前就知道了?!”白承年有些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过是昨天而已。”
江伊颜不以为然,“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在悯州附近都有我的铺子,他们要给我传信肯定快啊。再说了,这件事发生在桃花节这个节点,就算那些有自己本事的大人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也不敢随便就往皇帝面前推的。”
桃花节帝后是要敬天的,是为了向上苍感谢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和为接下来的日子都国泰民安祈福,谁会吃饱了撑的把这件事说出来?
这也是昨天高言之一收到消息,今天凌晨就立马拨款的缘故。
白承年脸色有些难看,“今天晌午皇上召我进宫,是因为国库拨出的三十万两赈灾银丢失了。”
“啊?才三十万两?这怎么够!”江伊颜有些吃惊,她这三天陆陆续续投进去的钱,可不止三十万了。“这三十万两也就是杯水车薪,熬不过这次水灾的。”
白承年点头,“但国库现在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你……”
听到这里,江伊颜算是明白了。合着白承年说了老半天的铺垫,目的是这句话啊。
“你希望我出手?可这对我而言有什么帮助?”江伊颜就奇怪了,白承年也不像是会随便来找自己要钱的人啊。
是谁借着白承年这根正苗红的纯良本性,诓他来找自己掏钱了?
“悯州百姓也是青华的百姓,我身为青华的丞相,当然是要为青华的百姓着想的。而你作为我的妻子,你又有这个能力,当然要……”
“白承年,我的钱也是我辛辛苦苦赚的,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就要我出手帮忙?内京城里缺钱的人还少吗?那些大臣拿出个几百两几千两的,要凑到三十万两还不是简单的事情?凭什么要我自己一个人掏腰包?我有钱我有罪了吗?”
江伊颜真的很想掰开白承年的脑袋看看,那些大臣摆明了就是在诓他,要他回来跟她说,这悯州水灾的钱全都让她出,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她有钱是没错,但是她主动拿出来,愿意给悯州送钱是一回事,这种被人算计着要拿钱,就让她很不爽了。
怎么的?道德绑架吗?
“别闹,跟你说认真的呢。”白承年皱眉,在现在的他眼里,江伊颜就是在无理取闹,是不愿意拿钱出来的样子。
原本就很不爽的江伊颜,这会儿听到白承年这种责备的语气,就更加不爽了。
“谁跟你闹了?我说的有错吗?你一个丞相,自己都能单独拿出十万两了,更别说内京城里还有那么多大臣了,你还真以为三十万两很多吗?多到你们这么多大臣都拿不出来?你要是觉得你们这一派拿不出来,就把这件事拿去告诉太后,她一定很愿意去做的。”
“江伊颜!”
“我没说错!你吼我也没用!这种能赚人心的事情,谁不上赶着去做?”江伊颜也吼回去,不就比谁的声音大骂?她怕过谁?
在江南她当街撸袖子跟人吵架的时候,白承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做?你开铺子,不需要这种名声吗?”白承年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江伊颜这么抵触这件事?
她有这么能力,而她开铺子又能借着这次机会赚名声,怎么想都是两赢的局面,为什么江伊颜的反应这么大?
也不怪白承年这时候没想清楚,他从一开始,思路就被那群大臣和白府的人牵着走,思维也固定下来觉得江伊颜这么做是好的,对她而言是有益处的。
所以这时候看见江伊颜反应这么激烈,一直抵触拒绝,心下也就觉得江伊颜是不想去做,而不去想这里面的内涵。
江伊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我需要赚这点名声?”
白承年还想再说什么,方听白就一身寒意的走进来。“朝廷那批赈灾银被劫持了,现在没查到是谁做的,但我怀疑应该是方氏做的。”
“方氏?”听见这话,江伊颜也没心情跟白承年争执,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么做对她而言没什么益处。”
“怎么没有?现在放眼内京城,就你能有办法拿出这点钱,甚至是更多的钱,她不算计你算计谁?而内京城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不就觉得反正你是天下首富,这点钱你又不在意心疼,当然要紧巴着让你出了。”
方听白说话向来不留情面,当着白承年的面,他也同样没有收敛。
“真是好笑,他们的钱就是钱,我的钱不是钱了吗?”江伊颜气极反笑,“内京城还真是一群有趣的人。个个都盯着我手上的钱,连脸面都不要了。”
说着,江伊颜转头就往金暖阁走,白承年见她要走进去了,又往前走了几步,喊道。
“阿颜,赈灾银的事情……”
“那是你们这些为国鞠躬尽瘁的人要想的事,跟我这一介商人没什么关系。你若是真要逼我出钱,你就去跟皇帝求一道恩典,准许浮生三年都不交税。”
江伊颜摆摆手,直接走了进去。
白承年沉默了,三国的国库有三分之一的钱都来自江伊颜名下浮生的税收,如果三年都不收税,那这后果……他不敢想。
方听白看他这样,讥笑的看着他,“还亏得你是名动天下的青年丞相,是冠绝天下的第一才子,居然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看不明白,还真是白瞎了这一身的好名声。”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白承年那双要杀人的眼神,直接就转头走了进去。风月朝着他行礼,这才走了进去。而她进去之后,守门的两个嬷嬷就过来了,尽职尽责的拦在门口。
看着陷入安静的金暖阁,白承年脑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错了吗?他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回到房间,江伊颜看着走过来的方听白,知他心里不好受,笑着安慰他,“你别往心里去,我都不在意。”
“他们就差拿着刀指着你脖子威胁你了,你让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方听白握紧拳头,“我就说这内京城就不该来。”
人面兽心,个个都是天生在戏台子上演戏的好手。
今天白承年这些话说的,落在金暖阁众人耳朵里,那就是在逼着江伊颜出钱。虽然江伊颜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他们不能不在意。
他们都不舍得逼着的姑娘,怎么嫁到了他白家,就这么不被人重视了。
江伊颜摆摆手,“悯州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吗?”
说到正事,方听白也正经了起来。“嗯,已经有人开始往内京城走了,这次水灾的范围还挺广的。”
悯州的水灾,原本他们以为范围不大,所以准备的物资也有限,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准备的还远远不够。
江伊颜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吧。所有浮生打响一级警报,务必要帮着悯州度过这一次的水灾。另外,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吧。”
悯州临海,发生水灾之后海水的水位必然上涨,这对悯州人民来说,肯定是致命的打击。她别的不说,但是物质这方面还是可以提供的。
方听白看她这样样子,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