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珩记得自己有一次生了病，高烧不退，奶娘那会儿恨不得他能就此死了，也没把他生病的事告诉他爹娘。
没人来看他，也没人来给他治病，他就自己在房间里熬了不知道多久。
等后来他迷迷糊糊有意识的时候就看到母亲坐在他床边哭。
他以前从未见过母亲这样，至少从未见过对他这样。
他当时觉得很奇怪，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后来他喝了药，病情逐渐转好，母亲又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他觉得不舒服。
“其实我那个时候心里还有点害怕。”
“人家对你不好的时候你都不害怕，怎么对你你好了你反倒害怕了？”
“毕竟她之前从未那样对过我，突然间的态度转变总让我觉得很不寻常。我那时候浑浑噩噩的，别的记得不太清楚，就记得自己当时一直在反思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过当时夫人竟然也不担心被奶娘发现了？”
“你以为我娘那时候为什么能来照顾我？自然是因为奶娘家里有事，人不在府上，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难怪。那夫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把你的身份告诉你的？”
“不是。我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我头上的伤……”
那个时候奶娘回来，本以为一回来就能听到他的死讯，结果没想到他不但没死，竟然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反倒是奶娘的儿子掉进池塘之后生了一场重病，落下了病根，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奶娘那个时候恨极了他，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永远站不起来的儿子，于是奶娘就把他带到府上的那个小亭子里，直接把他从上面推了下去。
十几阶的台阶，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滚了下去，磕了脑袋，虽然人还活着，但也落下了病根。
“那个时候我眼睛看不见，整个人都很害怕，往后的半个月时间我都闷在房间里不敢出门。我那个时候不愿意吃饭也不愿意喝药，只想死了算了。本来只是脑袋里面有淤血，没有性命之忧，可我却自己赌气，丢了将近半条命。”
“哟，没想到你当年还有这黑历史呢。”
苏苓虽然有点心疼，但一想到年幼的柳君珩竟然这么有骨气，他竟然还有点佩服。
佩服之余苏苓又不禁想打了柳君珩那时候的倔强模样，一时间竟笑出了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
苏苓摆了摆手说：“抱歉啊，我就是想到了你小时候的可怜模样觉得有点可爱。”
柳君珩无语。
“所以那时候夫人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了？”
“嗯。”
“然后呢？”
柳君珩耸肩道：“还能有什么然后？”
苏苓期盼了很久，一直想听听柳君珩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有什么变化，结果到柳君珩那就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没有。”
苏苓差点哭晕。
“所以你这么多年的苦就白受了，你也没想过要补偿回来？”
“虽然我当时年纪小，但我也知道为了家国大义，这些牺牲都是我该做的。”
苏苓摇头说：“我就没有你这样的觉悟。我只想说倘若是我，我一定会先把那个奶娘给教训一顿。”
“你怎么知道那个奶娘没被教训？”
“哦？”苏苓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那奶娘是怎么被教训的？”
“你以为她儿子为什么刚好在那个时候掉进河中？”
“……”
苏苓似乎回过神来了。
“所以这是……”
柳君珩颔首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苏苓一下子苏就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那奶娘的身份本来也不一般，他是晋阳侯安插到府中的眼线，所以她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晋阳侯？那是太子的舅舅？是刘贵妃的亲哥哥？”
“正是。”
“可我之前进宫的时候觉得那刘贵妃不像是一个想要篡权夺位的人。而且她儿子都已经是太子了……”
“这和刘贵妃没关系，和晋阳侯有关。晋阳侯想让太子做皇帝，但这背后的真相是晋阳侯要谋朝篡位。刘贵妃当初进宫也是只是晋阳侯下的一盘棋，只是晋阳侯没想到他同父异母的庶妹并不打算配合他，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晋阳侯给杀了？”
“因为晋阳侯手握重兵，更不能轻举妄动。但凡晋阳侯的手里没有这上万的兵马，陛下也不至于留他到现在。”
苏苓本对这些明争暗斗很不感兴趣，但现在她听了柳君珩说的这些，突然间却觉得自己浑身的斗志都被燃了起来。
“这么看来给陛下下毒的肯定也是这些人？”
“是。”
“那首辅当真也是你杀的？”
“是。”
苏苓没说话，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
柳君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面色凝重，像是在等待判决。
“哈哈哈……”
苏苓突然大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毫无道理，柳君珩都被吓了一跳。
“苓儿，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纯粹就是觉得高兴！”
“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你瞒着我做了这么多大快人心的好事？”
“你当真不生气？”柳君珩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你应该不会盯着秋后算账吧？”
苏苓撇嘴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分明觉得你这种为了国家大义不惜牺牲自己的精神非常值得敬佩。”
“可你现在嫁给了我，你恐怕也要被牵连进来了。”
“那又如何？这么大的事我不参与进来才是一辈子的遗憾！”
“……”
“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杀了刘裳的父亲？”
“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晋阳侯的视线转移。虽然黔安侯也是晋阳侯的党羽，不过黔安侯是个废物，他也接触不到太要紧的事。但是如果把消息放出去，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黔安侯身上，我就可以去处置真正应该被处置的人。”
“你这一招声东击西倒是很不错。”
“不过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控制住刘裳。”
苏苓最愁的不是有危险的事要让她做，而是没事做。
现在柳君珩把刘裳交给她，她突然觉得自己斗志满满，不过她也顺便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作为太子的棋子，刘裳恐怕迟早会被柳君珩娶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