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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2025-06-19 11:223,393

我是先生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用八抬大轿迎娶的顾夫人。

他是我认定一生的良人。

不过后来先生留洋归来,身旁还携着位穿着洋裙的女子。

他说我一个缠足女子不及新女性的洒脱。

可是先生啊,既然不愿同甘了,你又何必在递上和离书时双手颤抖?

1.

我的阿玛是清朝五品官员,晚清以后便没落了。

先生是举家从上海到北平的大户人家,听闻别人说先生是留洋回来的少爷。

我是先生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八抬大轿迎娶的顾夫人。

可自从先生远渡西洋避风头,带回来一个女子,先生和她交谈的是素日里先生爱独自研究的大事时,我便知道,先生变了。

我自幼缠了足,额娘从小教我女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每当我看到哥哥从学堂回来时,我便央求母亲和哥哥一起去。

可额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只要寻个好郎君,相夫教子便是归宿。”

可直到我遇见先生,我才知,我那些引以为傲的女工,在先生面前是多么拿不出手。

宣统三年,春分。

新婚那天,先生同我说:

“烟儿,你是知我的,父母之命不可违,可恕我不能同你洞房。”

第二天的喜帕自然空白无瑕,喜婆来收走了帕子,先生以为未洞房会使府上长辈不悦,可未曾有人提及,先生也没有再关心。

只是先生永远不知,我给喜婆的喜帕上有痕迹,是我咬破手指弄上的。

其实早在成亲之前,我便仰慕先生,那日我与红叶女扮男装趁着暮色偷溜了出来。

丫鬟红叶是我的贴身丫鬟,虽说是丫鬟,可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那些在闺房里足不出户的日子,因为有她,我才没那么无聊。

我们在街头学着富家公子的样子走路,看到所有事物对我都是新奇的。

走到巷口,灯火阑珊处,见到樱花树下的先生,先生站在高台上,先生慷慨激昂地演讲,和同伴们游行呐喊。

一声声呐喊听得我热血起来,犹如兄长书里那句:“丈夫当为国,破敌如摧山。”

生在这乱世道里,我只听兄长谈论起谁家公子整日在烟馆抽大烟,烟雾缥缈,每每谈论此处,阿玛恨铁不成钢道:

“我大清儿郎,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在那动荡不安的世道里,先生是我见过最有担当的男子。

只记得那天,我在人群中与先生一同呐喊,喊着阿玛说“荒唐”的口号,可只有那一日,我觉得和先生是如此得近。

自从在那古巷阑珊处,看到先生英姿,支持反帝、反封建的口号,先生逆着光,身着一身长衫,光洒在他的身边,像是镀上一层金边。

只那一眼,我便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虽是个女子,但也有自己的思想,那些平日只敢在闺房里听红叶偷偷讲的国事,在那日过后,每天早上红叶便早早出门,为的是买最早的报纸给我。

阿玛认为妇人不应谈论国事,可我那日在街上看到女子游行,阿玛的命令我不敢违背,便只好指望着一方报纸解惑。

我知世道艰险,政治上风云变幻。

更知我的先生志向高远,并非困于大宅院,我一介女辈,不想成为先生的阻碍。

成婚以后,我便住到先生府上,成为顾家夫人,外人眼里,先生与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在我第一次对先生行礼问安时,先生便说,以后见他不必行礼,顾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嫁过来才知道,先生的额娘以性命相要挟,让先生应了这门婚事,我曾十分自责,先生却并未责怪于我。

那日在书房为先生研墨时,先生抬头看着我说:

“不要听下人乱说话,额娘只是被这封建社会荼毒了,怨不得烟儿。”

想必先生是听到下人们说的闲话,知我传统,便与我解释。

先生声音那般好听,烛光照在他看书的俊颜上,像是镀了层金边。

日子便一天一天过着,顾府外常常有卖报小孩儿的吆喝声,可那日小孩吆喝着“傅仪退位,颁布退位诏书!”

清政府倒了,民国来了。

可奈何应了那句古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民国了,可有的爱清之士支持复清,有的接受新思想断发的,人各百态,最难只有穷苦人,只是想活着。

顾老夫人信佛,每天都吩咐下人准备些吃食,到街上布施。

有时是我带着仆人去布施,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百姓的疾苦。

自从到了顾府,便没人管我看报的事,我总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报纸,一看就是一下午。

先生第一次看到我看报纸有些吃惊,可能认为我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闺中女子。

先生问我:“今日之变,有何看法?”

我说:“今日之局势,更应倡导百姓开民智,要多做演讲,让百姓了解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

先生闻言笑道:“夫人之见解,与为夫不谋而合。”

先生眉眼如斯,阳光散落在他身上,

之后先生便常常拿着各种书来让我看,让我看完与他讨论,我知先生是想让我了解当今之事。

先生也乐意教我,先生给我讲外面的事情,讲哪些地方的学生工人组织游行,学生在哪里演讲有了成效。

先生说现在的女子都可以自由出入,不需要裹脚,也可以自己谋生。

先生看出我的自卑,安慰我道:“烟儿只是生错了世道,无需自卑。”

先生是极好的,他不曾嫌弃我裹过脚。

那日先生为我濯足,我其实有些怯懦的,自裹脚以后,我那三寸小脚不曾让任何人看过。

只记得先生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将我的脚捧着缓缓放进水盆里,先生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我的脚背,低声道:

“烟儿受苦了,为夫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那晚先生与我共赴巫山,行周公之礼。

自那日以后,先生与我同床共枕,早上一起到府里花园中散步,下午便埋头在书海中,探索新的救国之道。

转眼间,到了民国六年,初夏。

先生时常出去在街头演讲、游行。

和学生们一起出去,每天迎着明月伴着蝉鸣声才归,手中时不时会有一捧鲜花,鲜花娇艳美丽。

先生说:“鲜花配美人,听闻西洋人喜欢赠予伴侣红玫瑰,我便东施效颦,看夫人可否赏脸。”

先生风度翩翩,温润如玉,那明媚的眼眸像是幼时我随额娘看的星星,那般耀眼。

先生说:“城南的花比花店里的花更好看,等以后有机会带烟儿去看。”

可是没过多久,先生的工作应该是碰到些麻烦了吧。

只记得,那些日子到府上登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先生的学生,先生的同僚,他们在书房谈论政事。

燥热的夏天里,先生额头上时常布着汗珠。

只是先生几日面色凝重,不知是遇到什么。

先生更换了时间,晚上出去张贴标语,宣传三民。

可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先生的同僚被军阀给抓了。

那晚先生早早进了房间,表情凝重地对我说道:“烟儿,如若我离开一段时间,你可愿意等我?”

我闻言,吃了一惊:“沛之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成婚几年,我已改掉对先生的称呼,习惯唤他沛之。

“虽说清朝倒了,可现在的民国,军阀混战,那个张勋又鼓吹起什么复辟之事,真是荒唐至极!”

先生怒捶了一下桌子又道。

先生鲜少生气,与先生成婚这么多年,我一次见先生发如此大火。

“前些日子上街游行的学生被军阀抓了,后面又让我们的人保释出来了,但张勋的辫子军已经盯上我们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需要转移。西洋有我的同僚,他想邀请我去他那里。”

先生表情明显收敛起来,又恢复往日的斯文。

“西洋啊……我听说西洋路途遥远,先生此行怕是要吃苦了。”

第二日,先生便要踏上开往西洋的轮船,在码头上,先生与我告别,先生的头发被海风吹着,但又不失优雅。

“此去路途遥远,望先生多加保重。”我依依不舍地看着先生。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还要劳烦烟儿照顾好母亲了。”

先生儒雅翩翩,着中山装,戴金丝眼镜同我道别后,便踏上了渡轮。

自先生走后,我便在母亲床头尽孝,每日都要跟着母亲去城南的庙里烧香祈福,祈求菩萨保佑先生平安顺遂。

远渡重洋的信只能一月到一次,每次到日子,我就亲自带着红叶去邮局问一问,有没有西洋回来的信。

每次寄信,我也是亲自去邮局里,因为总觉得那街边的绿色邮筒会很慢,想让先生快点收到我的信

去得多了,信使小厮就记住了我们,一见我们来,便将提前找出来的先生的信给我们,热络道:

“夫人,近来可好,书信一早就到了,我这就去拿给您。”

信中先生一如既往地问候母亲,然后让我照料好府中琐事,说西洋近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同僚在西洋很好,工作也进展得很顺利。

等北平风头过去了就回去。

民国八年,深秋。

先生回来的日子,我那日早早便收到来信,提前一天吩咐下人备好食物,准备给先生接风洗尘。

“小姐,姑爷今天回来,奴婢给您好好打扮打扮。”

红叶古灵精怪地拉着我到梳妆台前。

“红叶,你可稳重些,不然让嬷嬷看到又要数落你一通啦。”我笑着任由红叶给我打扮。

不多时,下人来报,说先生到门口了,我便急忙跑着去见他,自从分别以来,先生到西洋避风头已有三个年头了。

许久未见,其实我心里是念着的,可是我不敢像现在的男女一样大胆地在信上说,只把思念藏心中,千言万语只变成心中一句“愿先生顺遂”。

先生迎着晨曦走来,先生穿着黑色西装,金丝眼镜衬得先生更是儒雅。

“先生,您回来了。”

我低头娇羞而又喜悦道。

“烟儿,这位是宋颖,是我在西洋时的同学,这几天就安置在咱们府上吧。”

继续阅读: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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