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礼大人……”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忧心自己。”越湫礼摆摆手，“去集合罢，这里我自会处理。”
“……是。”芬恩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门外驻营的走廊一片喧闹，脚步声和哄闹声不断。
房门自动关闭，屋子里只剩下越湫礼和阿玄、伊莎贝拉还有赫尔墨斯，相顾无语。
越湫礼起身端起茶壶，挨个在茶杯里添上热茶：“这是在下从灵山带来的茶，本是慰问桓骧兄的。
真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谢谢。”阿玄的神情略有放松，三个人并排在越湫礼面前坐下，“越先生，我还有一件事……”
“阿玄姑娘是想上战场寻桓骧兄下落，对吧？”越湫礼脸上始终含笑，“但若是你们此刻露面，恐使芬恩小兄弟还有我们灵山陷入不利境地。
实不相瞒，即使现今的伊甸联盟，也不过是散沙危卵。
一碰就碎。
我灵山当在其中谋求自己的道。”
“那越先生是不肯放我们离开了？”
“诸位想走，灵山卫戍无人可阻。但如今灵山是诸位唯一能安顿的地方，非越某不放人，而是诸位自己走不得。”越湫礼起身，“不妨借此机会好好想想，各位以后的路当如何走。
毕竟你们不可能永远依赖桓骧兄，若找不到他，又当如何？”
“我便不打搅诸位了，灵山卫戍尚需在下督战，告辞。”越湫礼转身离开，宿舍的屋门咔地关上。
将一切喧嚣隔绝。
……
阿瓦隆城北，32英里外北岸港口。
海潮掀起十几米的巨浪，狠狠地拍在巴别塔的半腰，好在巴别塔的建造材质足够坚固，历经无数次风吹雨打，甚至在多次兽潮的猛攻下也依旧挺立。
时至今日也没人能研究出巴别塔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材料，通过什么方式建造的，只有人类的些许猜测，认为它与整个伊甸岛都是远超现在人类文明的超时代造物。
狂暴的海浪中，无数庞大的黑影在沙滩登陆，它们宛如一辆辆重型的装甲坦克，从巴别塔脚下掠过，带着万钧的气势压上阿瓦隆城的警戒线。
临时成立的伊甸联盟各方势力派遣的守卫军正在阿瓦隆城以外数公里的地方建立防御阵线。
当他们抬头看见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巨大的浪涛遮天蔽日，远方密集的兽群正向他们涌来。
“喂喂喂，真的假的！”
“这……这也太多了！骗人的吧！”
“这根本不可能打的赢！”
“不玩了！说什么也不玩了，我要回家！”
“他们过来了！快跑！”
在目睹兽潮的可怕，伊甸联盟的士气一溃千里。士兵们争相往阿瓦隆城逃离。
站在瞭望台上负责督战的是星海的战术师，为首的是与燕却离一同随行的老战术师萨摩。
“这……士兵们都在往城内撤退。”
萨摩吩咐：“立刻关闭大门，通知城墙上的守军瞄准那些逃兵，谁逃就开枪射杀。”
“开枪？！可是……”
“照我说的做！”萨摩瞪着手下年轻的战术师，“这叫敲山震虎，当务之急的稳定军心。”
“好！”年轻战术师带着手下的战术仿生人跑下瞭望台，通过公告系统通知城墙的守军。
阿瓦隆城高墙之外，芬恩站在人群之中，望着四散奔逃的人潮，眼神中写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在看到如此可怕的兽潮大军，没有人不会害怕，芬恩同样。
他甚至变得慌张起来。
虽然内心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但一想到如果自己战死沙场，妹妹和妈妈就无人保护，芬恩双腿便忍不住地颤抖。
那些被吓破胆的士兵们还在逃跑，忽然人群中有人叫了出来。
逃跑的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
芬恩闻声向身后看去。
只见阿瓦隆城的高墙之上，厚重的大门缓缓降下，把所有负责出城防卫阿瓦隆的士兵们都隔绝在城外。
士兵们满怀愤怒和不解地望着大门降下。
有些士兵们抓紧时间，一下窜入城内。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生还的庆幸，而是冰冷的枪和炽热的子弹。
当那些逃兵进入阿瓦隆城的一瞬间，早已等候在里侧的卫兵们立刻开枪，眨眼间那些逃入城内的士兵便被尽数射杀。
那些试图在最后一刻逃进城的，则统统被巨大的铁门压成肉泥。
数百人死于混乱之中，血水汇聚成河，从城门的地缝中流淌而出。
“混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处于愤怒地士兵们扑倒大门上，疯狂的用枪托砸打巨门，尽管这毫无作用，他们指着城墙上的人咒骂。
萨摩径直走到一名守军身旁，从他手里抢下枪支，瞄准其中一名士兵，毫不犹豫地开枪。
嘭！
枪响过后，死尸倒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
萨摩站在城墙之上，高声说：“这就是逃兵的下场！现在，所有人都回到前线。若再有人后退一步，即刻开枪射杀！”
“你这混蛋！”
嘭！
这次开枪的，是一名守军。
接着，数十名守军瞄准那些极度愤怒的逃兵。连声枪响以后，遍地都是中弹死去的士兵。
其余想要逃跑的人威慑于萨摩，不得不回到前线继续准备防御阵线的建立。
眼看兽潮渐渐逼近。
防御阵线的布置基本完工，士兵们按照原地计划，向阿瓦隆城撤退，准备阻击变异兽。
但此刻阿瓦隆的城门依旧紧闭。
“不许撤退！挺进！挺进！给我杀！”萨摩朗声下令。
有人再也克制不住怒火，吼道：“不对！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我们只负责布置阵线！我们要撤回城里！由星海的战术师交接！”
“哈？撤？呵呵，你们可是先锋部队。先锋部队的职责就是前线作战，消减对方的兵力。”
“你的意思是要抛弃我们？”芬恩此时也怒视城墙之上的萨摩。
萨摩冷笑：“不，是伊甸联盟抛弃了你们。你们本就是弃子，而我们，星海才是主力。在我们做好准备之前，你们应该为我们尽量争取时间。
这才是你们的职责。
懂？”
“王八蛋！我跟你拼了！”一名士兵朝城墙开枪。
但在他扣动扳机之前，城墙的守军们已经瞄准了他，先一步开枪。
士兵的胸口瞬间被洞穿，至死都保持着愤怒地神情。
城下的先锋部队彻底被激怒了：“我们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一死！”
“没错！让那帮星海的狗贼见识见识，我们才不是弃子！”
士兵们前仆后继地朝阿瓦隆城发起冲锋。
但巨门闭锁，守军瞄准，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守军此刻也不再顾忌，大开杀戒，朝那些先锋部队的士兵开枪，一个又一个士兵中枪倒地。
后面的士兵又前仆后继。
转眼间，数百人的先锋部队，只剩下不到一百还活着。
芬恩先一步躲入他们刚刚构建的防御阵线的战壕，然后指挥其他人避开守军的进攻。
此时变异兽潮已经向阿瓦隆发起冲锋。
它们很快突破了第一阵线，地下爆破炸弹并没有对它们起到太大的杀伤力，变异兽们宛如发狂般扑向阿瓦隆城外的电网上，一只被烤糊，又有三只扑上来。
饶是电网杀伤力和防御力巨大，让那些变异兽受到重创，也扛不住变异兽的猛攻，它们有源源不断的兵力。
此时变异兽的规模甚至比前日南岸那一次小规模的兽潮更加夸张。
整个地球公海的海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变异兽浑润的身躯。
源源不断有变异兽朝阿瓦隆狂奔而来。
电网逐渐开始不堪重负，甚至某些地方被善于攻击的变异兽开出了一道口。
“是变异兽！它攻过来了！”士兵们惊恐地叫着。
芬恩竭力保持镇定：“别慌！别乱！现在跑出去就是送死！喂，你们，去那边；你们，负责收好那边的要道。
我们只要守住，就一定会没事的！”
“开什么玩笑！守住？那么一群变异兽！我们早晚会弹尽粮绝的！”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能活下去吗？”芬恩瞪着眼前的士兵们，“以前有个人教过我，想要活下去，就得拿起武器。畏畏缩缩的下场只有死。
我们要靠自己！
即使活不下去……”
芬恩走到堡垒的防卫点，架枪瞄准冲进来的变异兽：“即使活不下去，也该奋勇杀敌。
至少我死的不憋屈。
杀一只够本，杀两只我赚一个！”
言毕，芬恩扣动扳机。
机枪吐出狂暴的火舌，经过特殊处理的子弹在变异兽身上留下无数弹痕，冲上来的那只小型变异兽被猛烈地炮火打得节节败退。
附近的士兵们大受鼓舞，也不再抱怨，纷纷抄起武器。
那些漫无目的冲锋的变异兽被芬恩等人吸引了，它们开始放弃冲击电网，转而向建立起来的阵线堡垒发起猛攻。
一只虫型变异兽趁虚而入，将长长的触角伸入堡垒，直接刺入一名士兵的眼睛，洞穿了他的头颅。
其他士兵见状一拥而上，又有一只触角刺死一名士兵。
他们在恐惧中终于爆发了，当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便会忘记恐惧。
一切负面的情绪都转变为了死战的意志。
不再有人面露惧色，不再有人哭喊，也不再有人祈求。
他们奋不顾身地与变异兽殊死搏斗，一个又一个士兵惨死。
最后，堡垒里只剩下包括芬恩在内十个人。
机枪的子弹已经打光。
芬恩轻抚腰间的长剑。
他摸了摸兜里的东西，那是妹妹买的礼物。
“抱歉了莉娜……礼物，我只好到那边带给桓骧哥了。哥哥，要先走一步了。”
他蹭地拔出长剑，剑锋凌厉锃亮。
在他拔剑的一瞬间，头顶堡垒的顶部，被一只巨型变异兽一爪消去。
藏匿堡垒之中的十名战士同时丢弃手中的枪，然后毅然抽出佩剑与战刀，脸上只剩下坚毅与无畏。
他们抬头仰视那颗狰狞的巨大头颅。
狮子般头颅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发出暴虐的怒吼。
巨兽挥舞爪子，临头拍下。
芬恩敏捷的躲开，但那些不够灵动的战士当即身亡。
只这一击，战场上只剩下三个人还活着。
周边那些中小型的变异兽蜂拥而上，将三人包围。
其中一人扑向一只小狗型的变异兽，他的战刀，与变异兽的利爪都是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另一个人也朝围攻他的变异兽扑战上去，数只变异兽同时向他扑杀。
尽管他的身体同时被利爪和尖牙贯穿，尽管他的躯体已经千疮百孔，但那名士兵依旧没倒下，他至死站着。
直到那些疯狂的野兽将他扑倒，撕扯、吃掉了士兵的遗骸。
最后，战场之上只剩下芬恩。
他独自提着长剑，面向那只狮子巨兽。
巨兽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芬恩，然后缓缓抬起爪子，像一座山一般，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