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礼?”桓骧对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听哥哥提起过,“你是太爷爷?”
“看来你是我的子孙,真是有缘。”中枢电脑中的声音和笑着,“那你就是桓迦了?”
“啊?不是,我是桓骧,是弟弟。”
“咦?”桓礼发出惊异的声音,然后沉默了很久。
“?”
“可我只记得,我只有一个孙子。”桓礼自言自语,“难道我对未来的观测有错误?”
“对未来的观测?”
“没错,”桓礼回应,“我身处2893年的仲夏之夜,我在这里和未来非常重要的节点之间设置了一个锚点。
本应该只有忒休斯之船的人才能与我联系。
难道你和你哥哥,都加入了忒休斯之船吗?”
“那倒没有。”桓骧叹息,“很遗憾的告诉您,最后一位忒休斯之船的成员费德已经身亡。我是从他的遗物中得到了这处数据库的坐标与开启方法。
我需要从您这里获知一些事情。”
“我无法判断你的立场是否会危害未来,除非桓迦可以亲自来。
我相信我观测到的人,我的孙子。”
“但我也是您的孙子。”桓骧声音变得沉闷,“既然您可以观测,应该可以判断现在的时局。
变异兽发生了兽潮,数万变异兽围攻伊甸岛,我哥桓迦他们已经被困在那里一年了。”
“我请求访问数据库!”桓骧再次强调。
“……”另一侧的通讯没有再回应。
气氛突然僵住了。
桓骧盯着屏幕,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另一侧重新有声音,但这一次说话的人并不是桓礼。
“你是桓骧吧?”说话的人是个年轻人。
“你知道我?”桓骧诧异。
“你也知道我。我叫费德,桓礼老师的学生。”
桓骧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我知道你很惊讶,但已经没有时间了。”费德抢话,“现在是2899年,”
桓骧愣了:“2899年?我才等了没多久,为什么会……”
他没想到,两边的时间竟然是不对等的。
“是的,我们这里的时间与你那里并不同步,毕竟对你而言,我们都是已逝之人。”费德说,“我的老师桓礼在几年前去世了,临终前他嘱托我,让我观测一个时间节点,确认你的身份。”
桓骧心里乱成麻。
费德竟然是第三纪元的人,他居然整整活了几百年!
以及,听费德的语气,他们如今所经历的,早就被注定了。
“他让我转告你,”费德深呼吸,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桓骧,你是值得相信的,你有你的使命。
接下来,我将告诉你进入伊甸城的方法,以及打开约柜的方法。”
“约柜?那是什么?”
“几十年前,忒休斯之船的考察队曾经在北冰洋发掘出一处来自地球未知文明的遗迹,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一件十分神奇的东西。
就是你从莫比乌斯号带下来的那件货物。
与那件货物同时出土的还有一些文献,但是其中的文字我们无法解读,只能从遗迹中的壁画看出其中一部分内容似乎与《死海文书》记录的创世神话有关。
根据推测,这件东西,很可能是传说中以色列人的圣物‘约柜’。
置放在约柜里的东西能够逃脱世界上所有的规则,成为法外之物。”
“那约柜里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约柜不是你们忒休斯之船的东西吗?”
“约柜曾经被人打开过,正因为约柜被打开,所以世界的规律线出现了变动,我们的观测结果出现了分歧点。
本来如今跟忒休斯之船沟通并打开约柜的人应该是我,或者桓迦。
但现在变成了你。
而约柜里的东西,也不再是原物。
甚至我们连是谁打开约柜,以及约柜里原本放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桓骧情不自禁地冒冷汗:“也就是说,约柜被打开,世界就会出现很大的变化?
那我还是别打开了,万一里面是定时炸弹呢?”
“不会那么简单的,并非所有东西都能放进约柜。
约柜里的东西,只有生命体。”费德说。
桓骧一拍脑门:“我都忘了,里面确实装了个活物。”
“已经没有时间了,接下来,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费德向桓骧转述桓礼留下的话,关于约柜的打开方法和前往伊甸岛并打开桓迦封锁的大门的途径。
桓骧很震惊,他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东西,尤其是约柜。
以时间为钥匙,也就是说只有对的人在对的时间以对的方法,才能开启约柜。
可这跟前面费德说的又有些矛盾。
既然打开约柜的方法如此苛刻,那原本置放在约柜里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离开的约柜?
又是谁打开的约柜?
在桓骧一边记忆一边思考的时候,费德已经讲完了一切,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发出幽长的叹息:“已经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了?”
费德笑笑:“你不记得了?第三纪元在2899年得午夜迎来结束,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那不就是过个年嘛?说的那么高大上。”桓骧揶揄。
“不。”费德突然严肃,“你没想过,为什么第三纪元以后的时代,不叫第四纪元,而被称之为启示录时代吗?”
桓骧一愣,他倒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正当他想发问的时候,另一端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声音变得嘈乱。
“我该走了。”费德说,“对了,桓礼老师还有一件事嘱托,务必在最后告诉你……滋……”
声音到这里开始断断续续,并且出现电流声。
“你……不是……桓迦……弟……”桓骧急切的拍打操作台,但电流的干扰是来自对面,而非这边,费德声音越来越杂且模糊,“你们……不……亲生血缘……你……要找到……自己的……哔”
在一声刺耳的干扰声过后,通讯彻底中断。
“自毁程序已启动。”
“what?!什么情况?”
“战术师大哥!有人在外围启动了自毁程序!”赫尔墨斯急的满头大汗,“我们要快点逃出去,没时间了!”
“是朗贺三平。”桓骧马上意识到,“我们快走!”
里恩在前开路,阿玄和珀尔修斯殿后,桓骧带着一众伙伴奋力向出口逃脱。
警报拉起,整个地下遗迹都在变红。
遗迹坍塌的时间远比他们奔跑的速度要快,眼看所有的路要被封死。
珀尔修斯突然停下:“少主,这里太大,我们赶不上崩塌的速度。”
“那你还不废话!赶紧跑!”桓骧大喊。
“少主,珀尔修斯本该死在伊甸。只为带回娜塔莎小姐,才苟延残喘,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珀尔修斯指向正上方。
桓骧呵斥:“你有毛病吗!你活着就为了在这里死翘翘?”
“不,珀尔修斯所做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少主,我将为您开辟一条生路。
还请您务必救出主人,若有朝一日见到主人,代我向他赔罪。
珀尔修斯,不能再陪主人征战。”
“珀尔修斯……”桓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珀尔修斯的决定没有错误,他们在入口走了几个小时才到中枢控制台,要跑回去,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
但自毁程序启动,整个地下数据库崩塌只需要几分钟。
这本是个死局。
可桓骧依旧舍不得。
虽然他嘴上说着人跟仿生人不一样,虽然他嘴硬的说着自己孤苦伶仃。
可谁能忘得了,那些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伙伴呢?
那个温柔的仿生人姐姐娜塔莎,那个开朗的仿生人哥哥加拉哈德,还有那个……很会照顾人,总是跟自己和哥哥形影不离的大叔。
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他会挡在面前。
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会突然出现抱住自己。
哥哥各种理由来不了开家长会,总是珀尔修斯装作父亲的样子,给自己撑场面。
总是少主少主的叫着,他就像一个屹立不倒的骑士。
尽管他总是卑微的、谦恭的在人群之尾,尽管他总是不露声色,可他总是在你身边无时不刻地照料着,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像是骑士,像是守护着,像是仆人,像一座伟岸的山,更像是……父亲。
直到最后一刻,他回应桓骧的,仍旧是那副“不要害怕,有我在”的微笑。
他昂首挺立,指向上空,一道光芒从他胸口迸发。
珀尔修斯的身影在光芒中一点点的消散:“少主,臣,告退。”
他向桓骧做最后的告别,身影在耀眼的光芒中啪地崩散,化作点点璀璨星光。
那是英仙座的星图。
就像神话中杀死美杜莎的英雄,珀尔修斯死亡的时候一样,向着天空升腾,化作天空中的英仙座。
光芒直冲云霄,冲击破在正上方开出一条生还之路。
那一瞬间,桓骧才清晰的感觉到,何为疼痛。
那个曾经照顾着自己,音容笑貌如昨的人,就这样突然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他消失了,他死了。
意味着,他永远不再了。
你再也听不见他叫你少主,再也看不到他对你微笑,感受不到他给你带来的安全感。
这就叫做失去,叫做死亡。
光芒散尽。
万籁归寂。
……
几天后。
灵山城端云阁驿站。
房间的门已经两天没有打开过。
从地下数据库中逃脱生还以后,桓骧等人回到灵山城,带给越湫礼打开约柜的方法,以及费德告诉桓骧,他们对于阿尔森病毒的研究成果。
事实证明,这份研究报告很有效,有一些轻度患染阿尔森病毒的人已经渐渐清醒过来。
灵山十巫感于桓骧等人的功绩,给娜塔莎也使用了医疗设施,她的病情确实稍微缓和。
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但并没来得及跟桓骧感人重逢。她的意识还处于近乎梦呓的状态,向桓骧等人交代了关于最后伊甸城的一些情况后又昏睡过去。
桓骧在自己的房间里闷了两天。
阿玄和伊莎贝拉轮流来敲门,也没回应。
直到第三天,桓骧打开门,他比之前憔悴很多,但仍旧有精神:“到时间了。”
“嗯,灵山十巫请您过去。”阿玄说。
“OK。”桓骧点点头。
伊莎贝拉叫上里恩,虽然也去叫过赫尔墨斯,但那小子比桓骧还宅,每天除了吃饭,基本不出门。
桓骧带着三人来到十巫会的大殿,此时灵山十巫都已齐聚,他们围在大殿的中央,中心摆放着约柜。
如今的约柜比桓骧刚刚送来的时候似乎有大了一圈。
而且约柜上出现了金色的光泽,熠熠生辉。
“预计明天下午,利姆航路的船会在西雅图停靠。吾等已与船长知会过,尔等的行动备受瞩目。
至少,在上船抵达伊甸前,诸陆将遣军队护佑尔等安全抵达。”
“那么现在即是开启约柜之时。”巫咸一挥手。
所有人都向后退,让出宽敞的空间。
只留桓骧一人站在约柜前。
之前桓骧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感觉很强烈,好像约柜有灵性似的,在召唤着自己。
他只是站在约柜前,就觉得心神不宁。
阿玄拔出弯刀,里恩手扶重剑,伊莎贝拉展开备战立场,并持激光武器。
灵山十巫也个个戒备。
只待桓骧开启约柜。
桓骧在约柜前蹲下,他已经把流程背的滚瓜烂熟。
按照费德提供的资料,桓骧打开约柜的圣锁。
约柜之上,真主的双翼逆时针旋转。
威武的天使本来凝神闭目。
突然!
他睁开了眼睛。
与桓骧对视。
“你终于来接我了。”
有个声音似乎在与桓骧说话,可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都没听见,那个声音好像是个女人,温和可亲,充斥着母爱。
“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很想念你,
我的孩子。”